【纪实文学】同事老张（19）

        老张暗想，如果不同意我调走，那就如石沉大海，不会有电话来的，这个电话应该是好消息。老张手也没来得及洗手，急急地赶到校长室接电话。

      果不其然，人事科王科长通知老张，昨天局党组会议上通过了你夫妻的请调要求，这几天来教育局填写人事调动联系表送县人事局。老张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了妻子，第二天赶去了教育局。

        其实，老张夫妻俩的调动关键是在教育局，人事局才不管你调出去的人是好是差，他只要保持不要超编就行。接下来的事都是例行公事，海门那头有同学伯春照应，七月初，老张接到了调令。

        真的要走了。校长为老张夫妇准备了一个欢送晚宴，岛上的老师都来了，尔后又有好几个老师做东，邀请老张夫妇话别，看着同事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老张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毕竟和他们朝夕相处了整整十五年啊！

        整理了最简单的行囊，粗笨的家什都送人了。明天九点的船先到大长山。

      晚饭后，老张独自一人出去走走。暮色苍茫，偶尔有几声犬吠，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

        校门口的主干道通向东边的海堤岸，沿着道路一路向东，那是邮局，传递家书的地方，这是供销社的商店，日常生活用品全靠他，这个是农贸小市场，那个是小学校，……。多么熟悉的地方啊，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的亲切！也许，今天是最后的道别！不长时间到了海堤，在坐惯了的那一块石头坐下，眺望远处，海天一色，天上朗星闪烁，海里渔火点点。十五年了，老张无数次来到这里，每次都是在这一块石头上坐着，每次都有不一样的心情，今天的心情难以言表，游子终于要回家了，但这里留下了他无法抹去的青春印记，虽不会留恋，但绝不会遗忘。远处传来几声蛙鸣，似乎在提醒老张，别再惆怅，人生之路不可预设，走过的路都是必经之路。

        第二天早上，陆续前来送行的人还真不少，有老张夫妇的同事，还有儿子遥的同学玩伴。平时大家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现在要分别了，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不知说什么为好，老张的同事一再嘱托，你们一定要再来看望我们啊！老张也邀请他们去上海玩。还能说什么呢？只有把多年来的同事友谊化作再相见的一种期待。

        码头上，高音喇叭声响起。

        旅客们，九点钟开往大长山的船马上要检票上船了，请大家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检票上船。

        老张夫妇和前来送行的同事握手道别，挥一挥手，珍重！再见！老张漫着沉重的步履向检票口走去。

        等——等——！张老师！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老张蓦然回首，但见一个小伙快步赶来。王小强？！

        张老师！一声略带颤抖的呼唤。   

        小强满头大汗激动不已，双手紧紧地抱住老张，小强已经泣不成声，眼泪夺眶而出。老张左手搂着小强的肩膀，右手抚摸着小强的头，哽噎着说，小强你怎么来了？

        刚才我去了学校，才知道您要走了。

        长海高级中学前天放暑假，小强昨天赶回家，今天一早来学校看望张老师，到了校里知道张老师调走了，正在码头候船，所以急急赶来。

      小强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卷。

        张老师，这个送给你。

        老张展开一看，是一张奖状。

        高二（1）班学生王小强，在一九八四~一九八五学年度中，品学兼优，被评为“三好”学生。

      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长海县高级中学

                      一九八五年七月五日

        小强，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高音喇叭里催促，请还未检票的旅客马上检票上船。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此一去，茫茫人生路，何时复相见？

      小强，明年等你金榜题名的喜讯！

        血管里流淌着老张鲜血的小强，怔怔地望着消失在检票口的老张，哽咽着说:放心吧！您保重啊！

      汽笛三声长鸣，九点钟船准启航，再次和前来送行的同事们以及小强挥一挥手，珍重！再见！

        别了！小长山岛！我爱你，我把我的青春献给了你！小长山，是我的第二故乡，你将永远铭刻在我的记忆里，等我老了，我会回来寻找我曾经的青春足迹！甲板上，老张凭栏而立，海风吹拂着老张的脸颊，小长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无边的天际线，也消失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

        老张掐了掐自己，这不是梦。（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