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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山》第三卷 柴女(六)伍文奎救郑巧儿大义赴身

《算山》第三卷 柴女(六)伍文奎救郑巧儿大义赴身

作者: 叶康成 | 来源:发表于2015-11-18 18:57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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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上回,却说,那巧儿被妈妈哄赚了多时,一时心迷,只好应了她的。嗣后,那妈妈便请了家中教师,倾心调教,仔细传授了些琴棋书画,弹唱歌舞。俟其奉客,已能笙歌袖舞,吟诗属文,一下就做成个卖艺不卖身的女中花魁,噫!好大的一场名声!

  即如是,那巧儿实也是人居矮檐,无心背志之举。于往客间,必要仔细摘遴,但有些不中意的,便樱口轻启,不肯许的。如此种种,惹得那浪荡子们更便趋之若鹜,流连忘返,直要一睹了芳容才罢。几年下来,那妈妈已靠巧儿积攒了许多银子,眼见着战事羁縻,两相胶着,又有些害了眼馋病,没事时分,总有些心里话儿道:“看着好大一棵摇钱树,当真只是探花摘果,捋叶掸枝么?况这丫头身子未破,当在梳弄,果是能破瓜飞红,那银子岂不是翻了倍的进么?不行,须得仔细想个计策对她!”

  那妈妈左思右想,不得勾当,免不得日日戚苦,愁眉不舒。久了,身边的几个姐们儿问道:“妈妈,因何作此苦恼!”“唉!想这肚肠饥馁,却要守着好大一桌子饭菜,只吃个不得?恁地不恼?”却看当中的一个姐们儿眼辣,稍时便会意了心思,身又嫉妒的很,即认真回了妈妈道:“想妈妈苦闷,必是那宴席铺就,主客未达,倘就心肠硬时,便去随便扯个谎儿来,谓那主家客死,任这山遥路远,人心惶惶地,又找谁来招对?那时节,看只没了念想,满桌酒席,不全凭妈妈自在受用么?”“哎呀,我的好女儿,真个知我哩!”旁的几个不懂,只看她两个说暗语,打哑谜,问也不说,再呆也无趣,就都退下去了。

  却那妈妈又与这姐儿切切私语,描摹仔细,最后私定下一个诈死瞒名之计。隔日,那妈妈来看巧儿,才坐下,便摆了一副愁面孔,欲言又止之像儿。巧儿见了生奇,忙奉杯茶道:“妈妈今日心事?何故如此闷闷?”那妈妈听闻,唰地泪容一转,形色凄然,一面又掏个帕子拭着,要仔细看时,只道是春雷阵阵,却半个雨点儿也无。做得势满,那妈妈高叫了一声苦也,“孩儿,我苦命的孩儿啊,要说这老天爷没了眼,不分贤愚枉做天?只把我这苦命的,委屈的,可怜见儿的,孤苦伶仃的好孩儿坑啊!这叫俺们可咋活呀!”

  那巧儿听了,立时不稳,倚着床帮儿,战兢兢问道:“妈妈,切莫如此悲伤,小心哭坏了身子,究竟生了甚样祸乱?倒也是说一说啊?”那妈妈闻言,即起身走过来,抱着巧儿肩膀道:“孩儿啊,我却要说,你可千万挺住啊!”“妈妈快说”,这面巧儿已起了颤音儿,浑身栗抖,瘫倚在了床沿儿,那妈妈看戏份已足,又拿帕子比划了两下,却才慢吞吞道:“适才,接着外面的诉报,说你家叔叔没了,便前日一阵,只身殉了国了!”“啊!妈妈,可曾探得仔细,问得详实?俺家叔叔不过是个文书参谋,料不至死啊?”“诶,我的傻姑娘呦!他们早被朱元璋团团围困,就也有些时日,端的是里无粮草,外无救援,看时机一到,城破戕乱,又在玉石俱焚之际,哪儿还有个囫囵处?所在之部,俱已是全军覆没了,那贼匪又为震慑,单只放出了一个通风,余的全杀没喽!”说过,那妈妈凑将来,抱住姑娘,好一通干嚎。

  那巧儿经这么一吓,早便没了主意,一想起宋青的招待过往,再想起自家的阿弟,痛及自身,岂不是所有指望都没了?一下子急火攻心,竟气堵咽喉,咣地昏死过去了。那妈妈见劲儿使大了,忙招呼众人过来呼救,半晌,看巧儿苏缓,一副痴痴苶苶的样子,那妈妈又与众人递了个眼色,只留了锦儿在旁,余都退了出去。

  巧儿让这一激,连着几日不起,空害起病来,几日后,看身子稍耐,之前出馊巴主意的姐儿们过来,先假意赔了些不要钱的眼泪,又挽着巧儿的手道:“妹妹,看这世上的凄祸事,怕也都叫咱遇上了!唉,说起来,做咱女人的命好苦,做小娘的就更苦,然又整个儿加起来,也不及你的半个苦!便你掬出一捧来,也当得黄连使用”,“姐姐,许这就是命罢,合当如此,我也不要争了,多少次地,早便想了断残生,随俺爹娘去了,只阿弟尚弱,实是放心不下呀!”“唉,做姐姐地不易呢,妹妹,若然便豁出了去罢,敞开门来接客,凭咱妹子的本事,多与妈妈赚些银钱,也早赎了身去!”

  巧儿听到这儿,登时就火了,仔细压了又压道:“姐姐,莫不是与妈妈来做说客?”“嗐,妹子,你是急糊涂了,还是气迷糊了,怎分不出个好赖话儿呢,姐姐不便是说这个理儿吗?既是良心丧于困地,你还守着个良善兀的给谁看?就也不想想,真个有如意的郎君赎你么?也不看看咱这是甚么出身?是哪家的好公子来的?”

  一番话说得那巧儿哑口无言,心机溃散,早先的心气儿全无,不觉低头,沉吟了一会儿道:“姐姐的良言我听下,容后三思,只身子骨乏累的,还要歇歇!”那姐儿看了,重又收了严肃,笑吟吟道:“好妹子,这几天便哪都不要动了,仔细养好了身子,咱做小娘的,就只这点儿资本了,好些时,姐姐再来看你!”说完便起身走了。

  话分两头。巧儿这一连病了十数日,那伍文奎总也不见两个下来,又不闻声,这日摊子收了,便端了两碗馄饨过来。进门后,径自上楼,因他是从前相熟的,倒也没人阻拦,近在门外,伍文奎轻声叩问:“巧儿妹妹,可在房中么?”巧儿听说,忙叫锦儿开了门,挣扎着下床。初一见面,伍文奎即吓了好大一跳,却才几日不见,这妹儿都瘦脱了相,你看她面色沉沉,眼窝深陷,口唇乌紫,云鬓疏散。伍文奎当时脱了口道:“呀,巧儿妹子,你这是害了甚么失心病,怎做成了如此模样?”那巧儿听问,一下子便悲上心头,就把之前的听说的又叙说了一遍。不想伍文奎听完,多有不语,一会儿抬了头道:“巧儿妹子,你是如此的冰雪,怎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我且问你,只那鸨母所言,是你所亲见的,还是你所亲闻的?即是真情,也得有个官府递告,莫忘了,你家叔叔自开拔之日起,就已是提了官身的,不比寻常。更何况,这好大的败绩,倒是我常在街中贩卖,怎好半点儿的消息也未闻?”

  伍文奎说完,巧儿也有些捉摸,只她心慌,前时哪顾得上这些?伍文奎见巧儿不语,接了又道:“妹子莫愁,明日我便收拾了买卖,去趟你婶娘家中,看有悲伤也无,若那面不哭不叫,定是这婆子弄下的障眼法儿,为逼你破瓜的苦肉计嘞”,“咦?呀!”巧儿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想这千般小心,万般小心,还是争些着了那老婆子的道儿,不禁感激地望了伍文奎道:“有劳哥哥!”“无事,看时候也不早了,姑娘多少吃点,这便回去!”伍文奎即下楼走了。

  转过天儿,那伍文奎又来,看左右无人,低低地声音说道:“已访得仔细,绝无此事!定是那死虔婆子哄你,千万留神!”却巧儿听了,呆呆地停住半晌,后再也没说过什么,临了,又与伍文奎道个万福,“哥哥有累,奴奴谢过了!”那伍文奎看巧儿的脸色十分地不好,即也知趣,回个礼道:“妹妹身子欠安,要多将歇才是,这先走了!”

  待送走了伍文奎,巧儿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心绪颠荡,神色凄迷,就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悲愤,伏在案上,嚎啕放肆起来。旁众不知,还当是她伤心叔叔之事,不好解劝,遂由了她去。哭罢多时,只见她眼泡红肿,花容失色,钗环歪扭,鞋袜踢趿,外面才交了定更,也不梳妆换洗,就早早地在床上睡了。

  一觉醒后,已是转天儿的未时,看那饶舌儿的姐儿们又来,见巧儿疏懒,即扭扭地过来,搭了床边道:“哟!妹儿啊,你看你这一躺便是许多天,怎么样?可好些了吗?”巧儿移了枕头,坐起来道:“多谢姐姐关照,舒缓些了,就胸口心里,也不似前时那么闷堵,只吃不下饭!”说这话时,那巧儿的心里早窝着一股邪火,既叔叔无事,必是那妈妈使诈,眼看这姐儿的举动,异于往常,定是做说客来的,心内的主意妥贴,便假托了病道:“唉,怕是我忧思孤愤,已郁积于胸,就快跟俺爹妈团圆了!”那姐儿听说,忙拍着手道:“呸!呸!呸!莫念那不吉利的话儿头,听了好叫人丧气,这年轻轻儿的,且活呢,便打今儿起,精精神神儿的,回我就跟妈妈说去,要多找几个郎中来看”,“姐姐费心”,“莫说这外道话儿,咱自家姐们,俺们不来疼你谁疼你?既身子不爽,且早歇罢!”

  又两日,那妈妈自得了那姐儿的说辞,又是请郎中,又是好吃喝,伺候得够了,仍不见好。倒在无人之际,不觉有些咂摸过味儿来,心里话儿道:“这丫头虽有些虚弱,究竟是庄户人家的出身,常时锄头都拿得,怎个这么孱头?莫不是佯托了灾病来诈我?”想在此,那妈妈狠了狠道:“恁地时,哪管你好赖?便这么着,看再不好转,也只能逼凌卖客,必要从命”,计较过一会儿,又自反了悔道:“唉,看这年岁里,养女们是一个不如一个,除这丫头以外,是半个出众的也无,就有心逼她,也不好撕破面皮,这孩儿的骨头硬呢,真个硬抗,岂不便毁了俺家的摇钱树、聚宝盆?哎呀,不妥不妥!”

  那妈妈思来想去,简直就同捧了个烫手的山芋,是拿不住,放不下,闻来香,吃不得,又好比凉粘糕粘在了上牙膛,是够不着,咬不到,憋口气,咽不得。当时是窝气顶火,一个人闷在屋内,只直么劲地唉声叹气。多时,那姐儿过来,跟妈妈先嘀咕了一会儿,又撺掇了一阵儿,看妈妈还在那儿哀怨愁索,不禁拊掌大笑道:“妈妈,可狠得么?”“我孩儿,你有法儿了”,“有,却要妈妈割舍!若不肯时,便说也白说!”“罢了,你且说来听听,但要狠时,老身也豁出去了”,那姐儿道:“正要如此精神,我这计,便唤作虚实相攻,偷梁换柱是也。”接着,那姐儿便贴在鸨母的耳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又交代了一通。

  听了,那妈妈的脸色登时就如踢倒了一个染布坊,一阵儿青靛,一阵儿秋霜,一阵儿素缟,一阵儿蜡黄,又像演开了一出折子戏,一下儿喜,一下儿呆,一下儿惊,一下儿哀,候着那姐儿说完,沉吟未久,即拍了一把大腿道:“便是我家财,他人挪不开,非是我家财,总也求不来,目今事已至此,还管他毬甚么?”遂发了发狠,告谓那姐儿道:“便这么,既是你的主意,仍旧你来张罗,事要缜密,莫叫走了风声,听出响动,打今儿个起,再别过来了,避避嫌疑!”那姐儿听完一摆手,“妈妈放心,全包在女儿身上”,随即退了出来,又想那巧儿失宠,只这家中,今后不便是自家天下?一时美了,禁不住哼出了声,扭扭地便出去了。

  事过,那妈妈便逐日地家来,语带殷勤,极为关切,几番下来,倒弄得巧儿心慌慌然。无人之际,自家也闷猜道:“看那妈妈如此用心,是真个疼我呢?或是别样图谋?总如此佯病,总也有些不落忍的”,却说,那巧儿是个惯常做苦的,冷不丁被人家如此地优渥酬待,自然便有些受宠若惊,多了,其病中之姿就有些举止不合,被那妈妈暗里瞧了,当时不语,仍对她一般不二。

  一晃儿又过了多半个月,那妈妈正与巧儿拉话,看巧儿气色尚可,一下子忽失声痛哭,苦劝不止。巧儿慌张,忙与妈妈抚慰道:“是女儿的不是了,惹得妈妈心焦?”那妈妈未停,又哭够了多时,泪盈盈道:“巧儿啊,我的好孩儿,妈妈就不瞒你,咱家实也有些腾挪不开了,自你病卧以来,那郎中的酬请又高,却按咱娘两个的交情来说,便砸锅卖铁了怎地?定要将你医好”,那妈妈搌抹眼泪,叹了口气,随之话锋一转,“可是呢!这一般养孩儿,不能两般看待,这做家大人的,就是有心成全与你,也不能把旁的闺女都搭了进去,眼下,看你的病势日馁,却要再怎么操办才好?”说罢又哭。

  起初,那巧儿尚在察言观色,后看妈妈哭得敦厚,说得志诚,不意也有些动容,便劝了妈妈道:“妈妈,莫如此罢,说得女儿好伤心,病么,却不再看了,是好是坏,自由他去,或三年五载,或五七八年,终有个出头之日,若妈妈可怜我的,便有碗汤饭就够”,那妈妈闻言,登时便整饬了颜色,肃穆起来,“嘴脸,怎说出这种怄气话?我做妈的尚没放手,你倒丢了自家骨气”,那妈妈停下,又顿了顿道:“若你是个体贴的,妈妈就也有个兼顾的,巧儿啊,听下妈妈的话,就去梳弄了罢!便这一来,就多了两般好的,一般是多了个好大进项,二般你也有个活络处,是看病也好,是滋养也罢,大家欢喜!”

  巧儿听完,蓦地脸色激变,不便发作,只铿锵回了,“上告妈妈知道,巧儿自幼凄苦,先遭了那蛮公子的霸陵,又遭了那婶娘的欺侮,直在如今,得蒙妈妈不弃,多有体仁,忍下孩儿的一副坏脾气。只一件,虽巧儿不曾谙达诗书,但自明一般礼仪,要卖艺尚可,却卖肉不得,那时节,怎好在泉下与俺父母相见?”

  那妈妈早料得巧儿刚强,就备下了话儿头接着,看巧儿回罢,即抹了嘴脸,冷冷地道:“孩儿啊,便要说与你知道,落在难时,非不得已,才生了这么个馊主意,却看咱家中消耗,无处贴补,为今之事,非鬻儿卖女而不得过活,又那一般的不成才,只好捡着我孩儿出头。便这样,你也休要伤心难过,为娘的自要与你商量个好价钱,寻下个好主顾,标定的五千两银子不差,想那时,可有如此气量者,料必不凡,省得你日后愁苦,再好为这了这个淹心。”

  俟那妈妈说完,那巧儿便如五雷击顶一般,木愣愣地杵在当场,那妈妈看软硬施为,俱已说得透了,即起了身出去。又一旁唤过锦儿,吩咐叫仔细看着,莫使这丫头寻短见。一面厢又找那姐儿们,问候买主的事宜。

  按下那老虔婆子与姐儿的勾画不表,且单说巧儿,打得了这个凶讯以后,就更茶饭不思,宵旰苦寂,早晚哭痛不止。多时,愈发的清瘦了许多,身子懦弱,不得活动了。过几日,那伍文奎过来,闻此噩耗,也急得一时束手,不知当怎么解慰才好!想欲筹买,奈何这五千两银子的数目之巨,谈何容易?

  如此,又多半个月,那伍文奎也不知到了哪边,买卖散了,整天价不见,只巧儿一个人伤心落泪,每每凄苦,体况愈下。又一日,那妈妈夜来,不知又打哪儿害了甚么破头风,忽地笑容可掬,嘘寒问暖地,好一番儿后,紧攥着巧儿的手道:“我孩儿,全是妈妈的不是了,近来催你过甚,就这些日头里,他处又募得些享用,我孩儿且宽心半年,不逼你了,快好起来才是!”巧儿亦跟着挣扎坐起,喘口气道:“不怪妈妈,想咱家大业大,操劳之处甚多,妈妈所为,实也是情非得已”,“唉,难得我孩儿大量,便这么着,莫再伤了咱娘俩的和气!”接又絮烦了一阵儿,由锦儿送了出门。

  就说,这一支笔难说两家话,实也是那巧儿的灾星未退,祸星又起,眼瞧着一场风波过去,不想那浪姐儿们跟又搅生了场好大罗乱,怎么说呢?原来,按那妈妈的安排,卖女不过是个糊涂样子,哪里肯要这宝贝送人?只那五千两的声价,就也喊得明白,实在是场空吆喝,也没指望甚么?谁承想,那姐儿的心思不同,一意要结成此事,好将巧儿送出,那时才遂心达意,无虑无忧了。纵那价码高低,也要细细搜罗,又访了好久不到,郁郁寡欢,怏怏作罢。

  怎料,这正要夏景儿天里吃冰块,偏有老天下雹子。只说那日,她正伺候个老客快活,云雨一番之后,两个头枕着说话。那客常来,多也是个闷骚浪情的腥儿主,一向记挂着巧儿,不意问起,便那姐儿们醋道:“呸,好个没良心的,那姐儿好时,你买了就是,省得我这磨吩”,那客见不是话茬儿,接又拾道:“怎么说,这好好地摇钱树不要?倒要出倒?”那姐儿见话风漏了,就也没再藏掖着,便把那妈妈有心出卖,却自喊了个天大的数目,叫向哪间找寻买主儿去的话头都说了。

  听完,那老客先是不语,后捋着两撇小黑胡儿,晃着脑袋,美滋滋道:“如此说来,咱却识得一个好财东,端的是金银无数”,那姐儿嗤笑,拍了他一把道:“哥哥莫作耍子,便这城中的头面有请的,俺也访得无数,无个肯愿,你又作何道理?”那老客紧攥着她的玉手,又拿了腔势道:“哎呀,要说这,还真是早一天来无用,晚一天来白饶,就还真巧,那人才从前线上讨回,前儿个去宫里述职,昨儿个在家中洗尘,今儿方做得接风酒,你哪儿见去?”“当得真?”“哪个王八骗你!”“哎呀,恁地时,就要哥哥撮合,事成以后,妹儿也没个金山银山送你,只舍得性命罢了,凭你折腾,就吃了也随你”,“哈哈,我的小心肝儿,那样儿时,却不好匆促下口,似这般值的,定要认真地计较,细吹细打的才是”,说过,那两个又甜哥哥蜜姐姐地胡唚一通,彼此撩拨,同赴巫山浪情去了。

  事后。不几日,那老客还真当事情办了,勾得那主顾前来,只远远地一望,便即哈哈大笑道:“哎呦呵!真个出落地好美人呐,够水灵的!”看不多时,即叫了家丁抬走,那巧儿哪肯?那人就使下了蛮的,不由分说,将巧儿塞了轿子便走。

  老婆子更不肯干休,跟在后面是又哭又闹,直追出去老远,搅得那人烦扰,回过身来,看得准,认得真,望那妈妈便就当胸一脚,那妈妈撒脚不住,一下被踹了个好大一溜儿跟头。那人赶将过来,口中喝骂不止,“爷这一脚值不值个百把两银子?再缠时,便好好踢上五十脚,权作个赎身钱!”说着,抬脚踩住那妈妈,“兀那婆子,咱家还短你的钱么?”那妈妈何时见过这等恶煞,慌促对道:“不短了!不短了!就半毫也不曾短过!”见势,那人哈哈大笑,呸了这婆子一口,依旧扬长而去。

  傍晚时分,伍文奎处亦得着消息,不顾安危,只身一个人来那府中讨要,喊声未尽,便打门内扑出来一伙子家奴恶少,预有吩咐,当即就有雨点般的拳脚招呼,不及那伍文奎张口,只消一会儿,已打得他鼻息哀弱,气状游丝。多时,那帮恶奴们方罢住了手,撤去衙内。只看周围的百姓甚众,无一上前,稍待,人群左右分开,闯进来一人,刚扶了伍文奎起身,就见他已渐至不治。于弥留之际,那伍文奎胡乱抓了那人手腕道:“这位相公,你我虽只一面之缘,某这里却有个不情之请,便只搭救了巧儿则个,切切”,言讫身绝。

  那人听完,腾地目眦尽裂,胆气横生,却才引出一段:“合夜高宅迎抵,梦里依旧春风,漫挽朱楼清宵醉,刀断府内衙空。管甚铜墙铁壁?高高低低纵横,舍就英雄昆仑胆,去去来来无踪。”

  分教是:“夜暗宵深人寂静,无良欢欲拜花灯,不看今古强梁事,哪个安枕到天明?”欲知这巧儿丫头的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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