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老莫

（一）

 老莫有两个身份，开车的时候是个司机，下地干活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

 值得一提的是，开货车跑来跑去时是个货车司机，而开他的大勾机开路搬山则变成勾机司机，所以他在我眼里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其实老莫和我从小关系并不亲，我是整个家族的小一辈的第一个孩子，负责看带我的人有一堆的姑姑叔叔。等我有了意识，父女两人的状况就是，我不主动亲近，他不主动交流。

 一条宽宽长长的成长之路中，他对我的教育几乎是一种放养的管教，在很多亲人的影响中稀稀拉拉的长大，而他对我的影响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我到现在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只是和很多诚恳，沉默，又勤奋的农民父亲一样，总用一种无声的爱去守护孩子，还是在日日夜夜的辛劳中，能看着每个孩子好好的成长成人，就是他们赋予的最大的爱了。

 直到现在回顾我小学到初中的阶段，他从没有出席过任何形式的家长会，错过了我本应该保留他身影的童年。

 反倒是后来我和弟弟都出来读书，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一到生日，就催我们回家吃饭，过生日。

 好像我们在走得越来越远时，他才会想起来我们要走了，才想起来要追赶。

（二）

 家里的爷爷听说隔壁镇的教学环境比本镇的好，回来跟老莫说后，老莫问我要不要去。

 已经忘记当时为什么答应了，开学那天老莫带我去注册。

 看着残破的校区，小操场到处长满了人高的杂草，老莫什么都没表示帮我注册，一起去买生活用品，那是我第一次跟他去学校注册。

 在新的地方，我度过了最困难的初一生活，什么都是大公共，大公共澡堂，两百多个女生合用不到二十个隔间浴室，教室式的宿舍，一个宿舍三十几个人……

 学习压力大，生活环境差，没有认识的朋友，到了冬天又是冻疮，又是灰指甲，每次回家忍着没跟任何人抱怨，包括老莫。

 好在自己学会承受身上的责任早，这些性格的积累帮助我以后走过很多路，当然，我觉得这有部分有老莫的责任。

 初中三年除了送我来注册的那次，就是初一把饭卡落在家里，周一中午放学我很意外的看到他在操场，提了点水果等我放学，那是初中三年最后一次有他的身影。

 好笑的是，比我小一年的弟弟也和我上同一个镇上中学，他偶尔会惹些祸，老莫那么多次去学校帮他解决问题的过程，从来没有来看过一次我。

 有一次重阳节，在家里是个挺隆重的节日，当时初三的我学习已经进入很紧张的阶段，我看到他爬上男生宿舍楼一闪而过的背影，我在想是弟弟出了什么事，还是他来给我们送些什么吃的。

 最后我等到全宿舍的人都上了教室，还是很失望的没有等到他。

 到了现在我还很后悔，其实在亲情中，距离的跨越总要有一个人主动走进的。

 如果能够回到灰暗的初中三年，我不会默默无闻等老莫和熊妈来爱我，那只是一丁点的爱，我会主动索取属于我的那份爱。

 比如故意把饭卡放在桌子上，不拿生活费先跑去学校，要开家长会的时候，拜托老师给老莫发个信息……

 这些我以前所不齿的小手段，在现在的我看来，会给以前的我带来很多温暖。

（三）

 老莫在生活中唯一喜欢的娱乐爱好是唱歌，虽然他的歌声没有被谁认可，但是也是没能阻止他对唱歌的喜爱。

 我们家附近的小商店有套粗糙的音响设备，村里喜欢唱歌的人都喜欢去那里露两嗓子，俨然形成了个热闹的露天KTV。

 老莫是里面扯嗓子的队伍中最积极的一员。

 熊妈曾多次在我们面前抱怨，老莫一起唱歌就忘记时间，晚上大半夜才回家。

   我回家曾碰过几次这种情况，我们吃了饭，直到睡觉老莫还是没回来，第二天他又要早早的出门，导致周末休息两天，我们都碰不到一面。

 不过相比熊妈的抱怨，我倒是觉得挺好的，毕竟老莫把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赚钱养家，用来享受的时候却很少。

  我希望他能为自己更好的生活，有自己的爱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和他喜欢的一切，在一起。

 每次在家或在山上干活，听他用他老牌的按键机，放着杂七杂八的网络歌曲，高潮处跟着哼哼唱上几句，我都在旁边默默扶额。

 心里又忍不住笑笑的安慰自己，没关系，这说明老莫还年轻。

 让我还有些无奈的是，有时候听着他唱着唱着，一不小心就被洗脑了。

 不久之前回去，买了饺子皮回去打算给他们包饺子放到冰箱，等他们想吃或是早餐赶时间可以快速的吃到。

 晚上我在厨房弄着拌着饺子陷，老莫在房间收拾东西准备洗澡，来来回回的唱着费玉清的《千里之外》。

 本来还坚持着不要被老莫干扰，不要被老莫干扰的原则认真的搅拌。

 等他进入浴室，再重复的唱起这首歌。

 一个声音加入进去了，“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我去，等我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我已经跟老莫已经唱了大半首歌了。

 真是，当时有哭晕在厨房的错觉。

 男神，你的歌声那么有魔性，为何我才知道囧。

（四）

 高二的校本课程意外的选修了编导专业的课程。

 是校外的机构来担任老师，一周定期有一节课。

 之后突然喜欢上了这方面的专业，特意去机构里听了几节专业课，决定来学习。

 周末回去打算跟老莫说，结果等了大半个晚上，他还在外面唱歌没有回来。

 我等不过，把得到的资料放在床头，其中夹了一张我想学习这方面专业的看法。

 当时刚起了新房，又给两个叔叔借了钱，家里连我要交的费用都拿不出来。

 第二天老莫问我，“真的要学你说的那个编导？”

   我肯定的跟他说：“嗯，我想学。”

   “文化课怎么办，最后两边都不得呢？”他又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他，饭桌陷入了沉默。

 一月份外出参加专业学校的考试，除了家里的一个叔叔把我送到火车站之外，一个人可以称的上是，孜然一身的奔赴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

 好在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孤寂和人潮，到了那边有个婶婶的朋友接应，那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个很有爱的家庭。

 我当时特别感谢人生中有这样美妙的际遇，好像我踏上艺考这条路是一大段的荆棘，在我以为最后一段路是最难走，最崩溃的旅途，那家人却给我很大的拥抱。

 在外的日子，没打过电话回家，每天晚上回到住的地方给老莫发条短信报平安。

 偶尔也会跟他抱怨说，考试的地方好冷；今天考试出来看见天上飘小雪啦；这边还好什么的。

 陆陆续续收到休息保暖，冷多出去买身衣服之类的回复。

 在考试期间遇到的困难，不开心闭口不提，保持报喜不报忧的状态。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有没有错，只是认为在外的时候，只要能自己解决的问题，不必拉这你的亲人一起分担这份痛苦，毕竟是你自己的坎，你要自己过。

 回家之前去给老莫找他喜欢的茶叶，回到小伙伴的酒店给他发了条短信。

 “爸，之前看见过一句话，别总嫌父母跟不上你的思想和进步，那是因为他们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把你推向全世界，自己却留在家门口。所以觉得你们特别伟大，给你买了茶回去啦，希望我们以后能去更多的地方，你能喝到很多地方的茶(๑>؂<๑）”

 （五）

 高考已经进入最后阶段的倒计时，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见老莫和熊妈他们了。

 都说我们的青春，是他们的迟暮，回家的次数被拉得越来越长。

 好在现在的他们都还好好的，健健康康，周末有空会发个短信回去，或是跟熊妈打电话唠嗑唠嗑。

 母亲节，父亲节的时候给他们准备个礼物，不一定看得到他们的开心，但是私底下他们会乐坏了。

 不用觉得感恩，孝敬是长大了的事，因为啊，时光总在不知不觉中能睡过去。

 老莫，老莫，你莫老，莫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