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理尔雅
第二十章 尾声
冬天给我的感觉，只有一个字‘冷’。
可我喜欢。
冷可以让一个人清醒。
清醒才可以思考。
我见到了纪幻，他终于出现了。
就象以前，我走投无路时，遇到他一样，很突然。
还是那家饭店。
我和纪幻都没开口，我们分别坐在桌子的两边。
这无声让人害怕，也让人伤感。
几天后，我离开了这里。 那些日子，报纸上连篇报导了一位本市优秀企业家，遭不法份子敲诈案告破始末。
五栓走时对我说过，人应该要好好活着 是的，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这场游戏，纪幻是什么角色，是谁利用了我，利用了林冰，甚至何缺也只是被利用的一粒棋子。
我不愿去想象。
说不清楚的只有黑子，他在这场阴谋中又是什么角色。 闫三曾告诉我，黑子把‘钥匙’给藏了起来，那是广告公司所有手续和资金周转的关健。没有‘钥匙’，广告公司只是个壳。 看来一切，黑子也是知道的。
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闫三呢！ 闫三或许也参与其中，他就是个和稀泥的。
这些是如此混乱，不过现在都与我无关了，我所心痛的，只是林冰的死。
寒冷，冷，这真是一个寒冷的季节。
我曾经问过纪幻，难道一个人做事就不讲良心吗？ 纪幻只是淡淡的一笑。
良心，良心是什么，有良心的人都穷死了。
我无言，我绝对无言。
根本就没有‘钥匙’，钥匙只是一个借口，只是一个符号，我突然想通了。 如果说何缺是棋子，那黑子、闫三呢？又何尝不是，或许纪幻都只是被操纵的棋子。在这个一切以利益为基础的社会，每一个人都无法逃脱棋子的命运。
生存规则。
我冷笑，我冷笑着。
然后又大笑、狂笑。
似乎天地间都充满了我的笑声。
我要离开这个城市。
我要回峰城。
对于我来说，所有的城市和所有的山川、河流、沙漠，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漫漫人生中的‘过客’。
回到峰城后，我躲进了家中，没有连系任何朋友和同学。 父母到是高兴的，他们认为我在外面一定是遇到了挫折，这回应该会本本分分安安稳稳的活着了。 在他们的活动下，很快给我找了份工作，去母亲的单位当一名临时工。
我答应了。
我知道他们想圈住我，并且这两年多时间让我身心疲惫，还真有了过一辈子安稳生活的想法。
对的起社会。 对的起父母。 对的起那些关心我的朋友们。
母亲的单位是峰城学院，在峰城市郊区。
那是我童年和少年的栖息地。
家里是在我上艺校时，搬到市区的。
单位给我安排了个闲职，就是跟随电工师傅打零手。
但实际上我每日只是在学院里悠哉悠哉的闲逛。
转眼间就要到春节了。
这几个月来，我就躲在学院宿舍中，不愿意回家。 父母让我回家住，我以怕见熟人为由推诿着，父母只得妥协了。
学院的后面是一座荒山，冬季山上的人很少，只有成片的荒草和荒草间若隐若现的坟茔。 现在是放大假的日子，我晚上值班，白天没事就跑到荒山上遛达。说来学院和荒山也是不近的，有近十里的路程。 站在山顶上，看着已经残破的学院。 在西边那里烟尘滚滚，虽然冬季，却也是热火朝天。
新世纪，峰城也迎来了新的时代。
西边就是新城的位置。
学院的建设也列入了计划，是在旧址改建还是迁址新城正在讨论中。 学院的后面是院部生活区，那里一栋栋上个世纪盖的平房非常显眼，但远非十几年前的繁华了。 领导和有些本事的人都搬进了市区, 那些底层的工人和没有关系的教务人员还生活在这里。
荒山要建设一个墓园。
部分老坟都已经迁走了，准备着‘入住’建成后的新墓园。 我想着心事，看着那一座座荒草中的坟茔。
天色渐晚，我在山坡上闲逛了一下午，远方星辰隐隐现出身形。
我没有下山的意思。
在不远处，那里有两座大坟。
是两个很有影响力的人物。
一个生前是学院的老教授，也是学院的创建人。 一个是上个年代峰城黑帮赫赫有名的黑老大，也是少年时我们的孩子王。
他们是父子。
多年以前儿子任性的把父亲葬在这里。
几年后他自己也被埋在了这里。
他们都是我尊敬的人，父亲是我童年的偶像，儿子是我少年时的榜样。
虽然现在他们孤孤单单的。 可是每年都有来祭奠的人。 有的是奔老的，有的是奔小的。
就在我神情恍惚时，有脚步声惊醒了我。
从那边的山脚处走过来一个人。 那个人看着我愣了神，然后来到我身边静静的看着那两座坟墓。
他叫燕墨阳。
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中学同学。 说来说去燕墨阳我俩的关系很复杂，很纠结。
燕墨阳最后没有考上大学，他念了技校。
“好吗？” 我问燕墨阳。
“我不好” 燕墨阳说。
燕墨阳又说：“前些日子就看到过你，你进了学院。”
我笑笑。
燕墨阳看见我也不打招呼，燕墨阳实际上是个孤僻的人。
“临时工。”我回答。
“慢慢会签合同的，几年后还会转正的。” 燕墨阳说。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的确是这样的。
“你还写小说吗？”燕墨阳问。
不等我回答，他就接着说。 “我不写诗了。”
我忽然想了起来。
燕墨阳喜欢文学，更喜欢写诗。 燕墨阳、林冰两个人真的很象。
我流了汗，这么冷的天我流了汗。
“我现在还找不到工作，父亲没有能力给我找个工作，本以为念了技校，能分配的，可那么多厂子关门，下岗工人还没法安置呢！”
燕墨阳指着新城那边说。 “你看，那边的城市建的多么繁华啊！”
我说：“是啊！新的世纪，新的城市，新的起点。”
燕墨阳冷冷的笑了笑。
“可为什么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
燕墨阳看向那两座大坟。
“我的名字是老先生起的，现在却记不起他的样子，他死时，我太小了。”
一段沉默。
“多年前，老大对我说，不要写什么诗了，文学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起的游戏。” 燕墨阳伤感的说：“后来他死了，可我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说完，他向着平房区走去。
“墨阳，你真的不写诗了吗！” 燕墨阳停了下来。 “以前我什么都相信，我相信友情，相信爱情，可友情现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一直等待的爱情也没出现，我快三十了，随便找个女人，过一辈子算了，少年时那天真的我再也回不去了。”
说完他继续向前走着。
“新的时代，理想、希望、信仰都不那么重要了。”
燕墨阳佝偻着身子，像个老人一样，越走越远。
我长长叹了口气 他太象林冰了，只是走的是另一条路。
太阳落山了，夜很慢长。
我看了看远处的山，我再也不想看一看山那边的世界了。
明日无限好。
我的路，是坦途。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我向着那点点微光奔去。
＜完＞
怀念。
那永远回不来的年青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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