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时光里的井亭小学

落在时光里的井亭小学

01

我的小学叫实验小学。妈妈，你的小学为什么叫井亭小学，它有井吗？

井啊，那时候的井家家都有，井里的水清洌洌的，可以冰西瓜，裹着阳光的西瓜沉一下，就变成了月光的阴凉。

有亭子吗？

可能很早以前有吧……

那么美吗？

很美啊，尤其是小花园，春天的花香、秋天的落叶、夏天的浓绿，甚至冬天的萧瑟，都是美丽的。高远的蓝天、轻灵的白云、偶尔的鸽鸣，环绕在小花园的上空，到现在，我还能想象这些画面。花园里有个高高的旗杆，我做了三年升旗手，每天清晨走进小花园，看着五星红旗从手中缓缓上升飘扬，那种感觉静谧、美好。

妈妈，这个小花园真有那么美吗？我想去看看。

小花园其实很小，我们整个学校都很小，操场也小，但那个小小的操场上，我们每个课间都玩得很痛快！

你们玩什么呢，有电脑吗？

没有。

那如果我带个电脑穿越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和你们打游戏了！

02

我们的游戏，都是真人版的！

玩得最多是扔沙包。游戏的人分作两队，一队站在两旁负责扔，一队站在中间躲和接，接到沙包算得了一条命，被沙包扔到没有接住就失去一条命，躲过了没有得失。其实这和电脑游戏很像，只不过界面不是电脑，而是泥土飞扬的操场，操作的不是鼠标，而是沙包，我们自己，就是游戏里的人物，跳跃其间，没有疲倦。

我们课间都不喜欢到外面玩。唉！妈妈，你不知道我们作业很多，没有时间玩吗？

你们好像是没有时间玩，但我们那会儿怎么那么有时间呢？我们还跳皮筋，那绝对是女生的强项。那时候的皮筋其实很简陋，把家里做裤腰留下来不用的一些边角料结起来，结成一两米的皮筋，平时就卷起来，课间了，一打开，就是一个神奇的玩具，可以召唤出全班大多数女孩子。

妈妈，男生也和你们一起玩吗？

男生好像有很多他们自己的游戏，但是会和我们一起玩造房子。这些“房子”，在泥质操场上画了之后，经过长年累年的修缮刻画，已经深深印刻在泥土里。所以，玩的时候，在操场上随便一找就能找到一处。当然，我们知道最好的“房子”在操场的哪个角落。

还有毽子，找到家里放着的小铜钱，平时搜集那些公鸡身上特别好看的尾羽，还要短短一截鹅毛管，拿些碎布、针线，把几样东西缝起来，插上在书里压得平平整整的羽毛，一个漂亮的毽子就做好了。

妈妈，你们一直在玩，没有烦心事吗？

03

那天下午，我和英绕着一棵大树转圈。

树是那种陈年大树吧，树干粗壮，要两个人才能合抱过来。

英笑着和我说，绕树转很好玩的，我们转吧。好啊！心里还抱着小指甲那么大的一点点梦想，说不定转着转着，我们就飞起来了呢！

那时候，其实很渴望能跨过长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的春游，常常去一里之外的长江边，野餐、划船、抓螃蟹，疯玩之余，也会对着长江那边遥遥相望。江水一层一层地涌上岸基，冲走泥沙，也带走我们的思绪，想象长江南岸有层层叠叠的繁华和那个名叫大城市的城市。

我们绕着这样一棵大树，开始转圈。

这时，班里的男生小凡走过来，诧异地问，你们为什么绕着树转圈呢？

神来之笔吧，我说，绕着树转上一百圈，就会飞了。

英附和着说，我哥哥说的，他们班有个同学就转过，转了一百圈之后真的飞了！

我们继续慎重地转圈，然后看到小凡绕着我们旁边的一棵树也开始转圈。看着他极其认真的样子，我们忍不住掩嘴而笑。

那个下午，小凡居然没有来上课。

我和英惶惶猜测，他是不是转晕了？

妈妈，他到底怎么了，他飞起来了吗？

我也不知道，这成了一个悬案。理论上来说，他不可能飞起来。但是或许他在转这个一百圈的时候，别的什么飞起来了呢。

04

戈蓝蓝想，绕着大树转一百圈真能飞起来吗？太搞笑了吧，这个小凡怎么这么幼稚呢。妈妈好像也相信，她也有点幼稚啊。但是真的能飞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

戈蓝蓝揉了揉眼睛，没错，眼前真的就是“井亭小学”。

井亭小学很美丽，校园静悄悄地，学生们可能都在上课。穿过走廊，戈蓝蓝走到了小花园……

“你是谁啊？”一个轻灵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戈蓝蓝一跳。

“我是戈蓝蓝，你好！”戈蓝蓝好奇地打量着女孩，女孩手中拿着一个毽子，好漂亮的羽毛，比自己书包里那些染色的羽毛不知漂亮多少倍了，“你怎么不上课？”

“我明天要去参加踢毽子比赛，老师让我在这里练习。”

“你们的小花园真漂亮！”

“当然，我们和它一起玩，它当然就开心，我们全心全意地喜欢它，它当然就漂亮了！”女孩的嗓音清脆甜美，戈蓝蓝觉得她说的话也很好听。

“怎么和它一起玩啊？

“你看，那边是什么？”顺着女孩的手指，戈蓝蓝看到一个彩色花纹的大蝴蝶，大蝴蝶旁边还有一个身形娇小的纯黑色镶金边的蝴蝶。

“真好看！”戈蓝蓝慢慢地靠近蝴蝶，蝴蝶轻轻巧巧地飞走了，停在不远处的一朵月季花上。戈蓝蓝再次慢慢地走过去，蝴蝶又飞走了……走走停停，蝴蝶一直在近旁，但一直无法接近。戈蓝蓝眼看着蝴蝶的翅膀随意一扇就飞了好远，不一会儿，她都有点汗涔涔了。

“好玩吗？这就是玩啊，我们还在这里捉迷藏、踢毽子。”

戈蓝蓝看到花园当中真的有一根旗杆，“这是你们的旗杆吧？”

“是啊！很高吧。我们每天都升旗。”英随口哼起来，“起来……”

“你们的升旗手是谁呢？”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沈安啊！”

“真的是她！”果然是妈妈的名字从英嘴巴里冒出来了。

“你认识她？”

“哦，我听说过她。”戈蓝蓝不知道怎么表述和沈安的关系，“那你叫什么名字？”

“英。”

戈蓝蓝迟疑地问：“那，那你是沈安的同学？”

“她是我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英很热情地拉住了戈蓝蓝，“快下课了，我带你去找她玩吧。”

没等戈蓝蓝挣脱，英就拉着她往教室跑去。

远处，好像有一个男孩在绕着树转圈，他就是传说中的小凡吗？

05

“沈安，她叫戈蓝蓝，她说认识你。”英拉着戈蓝蓝介绍。

沈安看了戈蓝蓝半天：“是有点眼熟，但我好像不认识你啊！”

“我是实验小学的，我在七校运动会的时候看到过你。”戈蓝蓝弱弱地撒了个慌，并很快扯开话题：“我们一起玩游戏吧！”

“好啊，你想玩什么？丢沙包、跳橡皮筋，还是造房子？”英欢快地说，马上拿出了随身带的沙包和橡皮筋。

戈蓝蓝想，你应该问我你会玩什么。那个橡皮筋确实是海纳百川的样子，由很多不同类型的小段橡皮筋集结起来的。戈蓝蓝想试一下橡皮筋，但是脑海里一点经验都没搜到，倒是跳房子，小时候好像和妈妈一起玩过的。

商量下来，决定去玩简单款的圆形“房子”。英和沈安拉着戈蓝蓝绕着操场走了半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处据说是最好的“房子”。

戈蓝蓝发现，这个决定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沈安和英像刚才的两只蝴蝶一样，在房子里灵活地跳来跳去，一会儿就顺利结束了一轮，得到了一个房子。戈蓝蓝呢，磕磕碰碰半天，还没有跳完一半。

“你们实验小学可能不常玩吧？”英好意解围。

“是的，我们基本不玩的。”

“那你们玩什么呢？”

“我们跳橡皮筋吧！”戈蓝蓝觉得总不能说玩电脑游戏吧。

橡皮筋的难度远远超出了造房子。这么一根皮筋，像个迷宫，英和沈安在迷宫里游走自如，身姿犹如杂技演员般灵敏，戈蓝蓝却像一个小木偶，脚不是自己的，手也不是自己的，没有一个牵线的人，不知道怎么驾驭这根皮筋。

“我们玩沙包吧！”看着戈蓝蓝沮丧的样子，英拿出了沙包。

“不了，我看你们玩吧！”戈蓝蓝觉得还是先学习比较好。

这时又来了几个同学，她们很快分好了两组。

戈蓝蓝不知道，原来这个游戏这么生猛。两边扔沙包的同学真是一点也不手软，简直磨刀霍霍，“嗖”一下，就把沙包像手榴弹一样扔出去了。但是在中间接沙包的沈安和英，也不简单，硬是没让“手榴弹”炸开，随意一接，居然就把沙包接住了。

几轮之后，戈蓝蓝刚想上去试试。上课铃响了。

沈安和英招呼了一下戈蓝蓝，就跑去教室上课了。

戈蓝蓝很好奇，想看看妈妈的课堂是怎么样的，但又怕被老师看到。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看看井亭小学那棵陈年大树。

06

戈蓝蓝揉了揉眼，没错，是一个男孩，正绕着一棵看起来很大的树在转。难道他就是小凡？

戈蓝蓝不好意思问他名字。装作很随意地问：“你不上课吗？”

“你不是也不上课吗？”男孩边转边和戈蓝蓝说。

“我要到小花园去练踢毽子，老师安排的！”戈蓝蓝心里悄悄地说：第二个谎言。

“那你是和我们班英一起去比赛吧？”

“是啊，你是英的同学？”

“我们一个班的。英告诉我绕着树转一百下，就能飞起来的！”

戈蓝蓝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不相信吗？是真的，沈安也这么说的！”

“不可能吧！”戈蓝蓝想说“不可能的！”，看到男孩生气的样子，忍不住改了一个字。

男孩气呼呼地不再说话，只是认真地绕着树转圈。

“那你为什么要飞起来呢？”戈蓝蓝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就找了个话题。

“我想飞过长江去看看！”

“你去过那边吗？”

“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那里的蛋糕真好吃，还有很多漂亮的商店，还有大学……”男孩努力搜索脑海里的词汇，但是好像不够用。

“英和沈安也想去吗？”

“当然，她们都想去！你难道不想去吗？”戈蓝蓝心里说，我确实不是很想去，不过我想去二次元，这个不能和你说吧。

男孩看戈蓝蓝不吭声，以为她默认了，就说：“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飞吗？”

“我想过要飞的！”这个倒不是谎言，“我想有翅膀，我想飞，我想要自由自在地飞翔！”

戈蓝蓝恍惚中和男孩一起转了起来，“你叫小凡吧？”

“你怎么知道的？”小凡惊讶地停了下来。

“蓝蓝，蓝蓝！”戈蓝蓝越转越晕，好像要飞起来了。朦胧中，戈蓝蓝好像真的看见了一座亭子，在小花园的一侧，亭子里有一口井，井水清澈。然后，戈蓝蓝听到急切唤她的声音。

她一时无法分辨，这到底是那个时光里的沈安，还是催她起床的妈妈。

(写于208年4月，刊于《好儿童画报.芝麻开门》2018年10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