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独白(二)

作者: 夏菲尔德 | 来源:发表于2020-10-21 06:30 被阅读0次

初稿,2020年10月21日

第二章

我九岁那年,姐姐十一岁,她回家来住了。

姐姐的小名叫连娣,听妈妈说,这是肖家的人取的,当年他们希望妈妈下一胎能生个男孩。

妈妈二胎生下我之后,肖家的人脸色都变了。

谁在乎他们的脸色。反正我活下来,并且长到九岁大了。

有姐姐真好,我终于有了伴儿,进进出出不再是一个人了。

姐姐爱睡懒觉,我能起早,我就每天给姐姐做早饭吃。

其实也不是什么正式的早饭,我还不会烧火熬粥。我只是每天多抓一把茧蛹放到火盆里,待茧蛹熟透就拿出来放到盘子里,姐姐虚着睡眼,伸手抓着往嘴里塞。

早上我还是很早去上学,姐姐睡到最后一分钟才起床,我实在等不了她。

中午我有时和姐姐一起去妈妈的工厂吃饭,有时回家吃。妈妈早上熬的粥还在锅里,姐姐会烧火热饭,吃完以后我俩再一起回学校。

晚上放学,姐姐总是迫不及待地回家,她会压水井抽水,能提动小半桶水倒在水缸里。我有时和姐姐一起回家,有时还会在学校玩一会儿。

又一个暑假到了。

放假前,学校召集全体学生在操场列队开会,要求每个学生在假期里都要完成五块钱的勤工俭学作业。

这和去年的要求是一样的。去年我和邻居家的莹莹一块儿去山上采芨芨草,开学以后交给学校去根称重,按斤算钱,只有四块九。妈妈又给我攒了两管牙膏皮,每管顶五分钱,刚好凑上。

今年,我还是去采芨芨草,姐姐则提出要自己去卖冰棍。

妈妈欣然同意了,但笑容里带着点苦涩。

妈妈用双层硬纸盒给姐姐糊了一个冰棍箱,盖上棉垫,缝上布带,然后帮姐姐从镇上的冰棍厂批发一小箱子冰棍。姐姐背着,在镇上走街串巷叫卖。一根冰棍批发时几分钱,卖一毛。

卖冰棍要趁中午最热的时候,还不能卖得太慢,否则冰棍会化掉。

我跟着姐姐去过一次。

那天天气特别热,中午的太阳晒得我们汗流浃背。我总看着姐姐的冰棍箱,但姐姐舍不得吃,我也不好意思要。

那天买冰棍的人不少,不到傍晚,一箱子冰棍只剩最后一根了。

姐姐和我热得刘海都湿透了,黏黏地贴在额头上。姐姐打开箱子,掀起棉垫,拿出那最后一根冰棍来。

“小妹儿,给你,快吃,别化了!”

我喜滋滋地接过来,先吮了吮快要流下来的甜水,才咬上一大口。冰块儿含在嘴里,那一瞬间,我觉得夏天的风都变得凉爽了。

我把冰棍递给姐姐,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大口,然后又递还给我。

就这样,我们小姐俩分吃了最后一根冰棍,然后拿着卖冰棍得来的一块两毛钱,喜气洋洋地回了家。

晚上妈妈回来,说这些钱给我两毛,剩下的一块给姐姐。我俩分完钱,当晚都兴奋得睡不着。

转天放学,姐姐在镇上的小卖铺给我买了一个两毛钱那么贵的圆面包。面包软软的,酸酸的,透着淡淡的奶油香,我仔仔细细地嚼碎后咽掉,那味道在我的鼻腔和心里留存了好多年。

自那以后,我对酸面包就念念不忘。姐姐也特别爱吃,但是两毛钱一个,实在太贵了。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傍晚,妈妈倒班在家。她做了一大锅土豆炖豆角,然后带着我和姐姐去小卖铺,花一块钱买了五个面包。

回家以后,妈妈把面包放到蒸屉上热了一会儿,掀开锅盖的时候,酸酸的香味儿飘满了狭小的厨房,我和姐姐每人吃了两个,实在太美味,太幸福了!

酸面包,我只吃过这两次。

当年我怎么会想到,就只能吃到两次呢。

冬天到了,北风凛冽,白雪皑皑。我和姐姐穿上厚厚的棉衣棉裤,在小院里看妈妈生火盆。

妈妈把灶膛里还没熄灭的柴火用铁锨铲出来倒在火盆里,然后把劈好的木头铺在上面,再用干柴引燃,慢慢地木头就烧起来了。

火盆要在院子里放上一段时间,等木炭都烧得通红了,妈妈才把火盆端到炕上。

热乎乎的火炕,热乎乎的火盆,妈妈洗衣服,我和姐姐玩儿,我们的小屋不再昏暗,不再冰冷。

腊八,妈妈早早下了班,回来给我们做黏米饭。黄黄的黏米又软又香,妈妈还毫不吝啬地放了很多白糖。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我和姐姐一边吃,一边笑嘻嘻地往下巴上抹一点黏米饭,妈妈看着我们,也开心地笑着。

我和姐姐都吃得太多了,有点反胃。妈妈说她也不舒服,黏米饭不好消化。

妈妈洗碗,姐姐在屋里躺着,我看外面天还没黑透,就告诉妈妈:“我找莹莹玩儿去了。”

抬脚迈门槛,不知怎么的我竟然被门槛绊了一个跟头,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头晕晕的,还有点恶心,手背上扎着输液管。

我喊了声妈妈,只听到妈妈沙哑的声音:“小菲,你醒啦?”

我转了一下头,看到妈妈坐在床边,正端详我,眼睛红红的。

我问:“怎么了呀?我绊倒摔着了吗?”

妈妈摇摇头,眼泪流了下来。

我可慌了。我第一次看见妈妈哭。

这时,门开了,一个“白大褂”走了进来。我五岁时得过一场重病,被大人送到镇上的医院里,他们箍着我的胳膊和腿,然后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拿着针头扎我额头上的血管。这一幕给我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我特别害怕“白大褂”。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坐起来扑到了妈妈怀里,差点把妈妈撞倒,手背上扎针的地方也淤了血。

妈妈赶忙抚着我的后背让我镇静,然后放我平躺到床上。白大褂给我重新调整了针头,然后观察了我一会儿,对妈妈说:“明天再输液一次就没事了。”

白大褂走了以后,我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仔细观察了房间的布置,意识到自己是在镇上的卫生所。

我问妈妈,姐姐在哪里。妈妈说,去姥姥家了。

妈妈给我买了糖水罐头,七岁以前我每次生病都能吃到的,最近两年却是第一次吃。我吃了两块黄桃,喝了几口糖水,剩下的我要留着和姐姐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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