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 六

父亲还如之前一样忙忙碌碌，从来不敢随意休息一天，只是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似乎有永远卖不完的力，当然条件也越来越好。一年后，父亲又带着后母、三哥从大伯家搬回了自己的新家，依然是那条走了无数来回的路，这次则是真正的回家，回到自己用双手建造的，一砖一瓦都洒了他们父子的血汗的屋子，心情自然好到极点，能感觉到父亲矫健的步子，姐姐拿着包裹，紧追着父亲，三哥用手推车拉着满满一车家什用具，比走之前的东西多了好几倍，父亲依然吸着旱烟袋，吐着的眼圈弥漫在清新空气的早晨，久久不愿散去，似乎也在感受着父亲的兴奋，想把带着喜悦的旱烟的气息融入到空气的每个角落，莲子也第一次请假回来搬家，帮父亲搬新家，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第二年，三哥结婚了，父亲端坐在炕中央，接过三嫂递过来的感恩酒，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湿润，他在心中告诉母亲，孩儿他娘，你放心吧！五个孩子，我给他们娶了三房媳妇了，看看，他们都住上新房了，你在天有灵保佑孩子们平平安安，也保佑我们全家幸福，我会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帮莲子成个家，我就完成任务了，到时候下去找你，也和你有个交代了……父亲的眼前总是浮现出母亲临终的样子，他知道她不放心孩子们。

“爹，请喝下我们的结婚酒，谢谢爸爸为了我们操劳了一生……”三嫂连说了两遍，父亲才从对母亲的思念中回转过来，他眨眨眼睛，“哦、哦、好、好，你们要好好过日子，爸爸就放心了……”于是一仰脖子，把酒喝进了肚子，从来滴酒不沾的父亲第一次感觉酒是甜的，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吃肉，定是好事才这样做。

莲子办完三哥的喜事又要回马车队了，父亲告诉他:“三个哥哥的成家离不开你的付出，他们盖房、娶媳妇的费用都是你苦一点汗一点挣回来的，现在你得为自己考虑了，从这次回去，挣的钱自己存起来，你也该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了，别指望哥哥们帮你，你也别怪他们，他们都各自有家，都各自为小家奔波，有几个不顾家却帮弟弟娶媳妇的，爸爸知道你的能力，你比他们聪明有本事，就靠自己吧！”父亲肺腑之言让莲子明白，当初帮哥哥，现在有嫂子了，有侄儿了，他们未必会帮自己，还得靠自己白手起家，重新攒钱。

莲子回到了马车队，又开始了他来时的生活，只是多了阅历，多了朋友，然而马车队随着时代变迁，要改组了，要把马车变成解放汽车，要面临学习考车本，这是一个大难题，莲子只在先生那里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算术，看着一本厚厚的书，一个字也不认识，怎么考那么难的理论知识，考不住就意味着再也与车无缘，只能学习修理，那样是根本挣不了多少钱的。

莲子和他们大多没有文化的弟兄们陷入了困境，该何去何从，不学习，面临的几乎就是失业，学习，根本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有的说，根本学不会，等把字认会了，为数不多的车早被有文化的容易考本的开走了，还不是白学?有的说，那也得学，现在的社会，不学这个，也得学那个，不学就会被淘汰，或者做每个人都会的事，哪有钱赚，七嘴八舌，谁的心里也没有的主意，学习可能时间长点，先苦点，但是将来会好些，但是不学习，暂时可以有点收入，但是不长久，只要有人替代你，你就面临失业。莲子决定学习，但是一心学习文化，就没有时间挣钱养活自己，怎么办？他决定回去问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