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再碰见牛排的时候，我是在天津的洋货市场里。她一本正经的问卖仿真枪的小贩儿：“有枪嘛？”

小贩儿用标准的天津话答到：“有啊、有啊，你看看这些，不都是枪嘛。”

“我要的是真枪，铁的，一枪爆头，脑浆子都能溅出来内种。”

小贩儿，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女生，摆摆手说道：“那没有，您到别处看看去吧。”

牛排背着大大的旅行包，穿着冲锋衣，一家一家的问。

我一把牛排扥了过来问：“你在这儿买枪干嘛！？”

她惊奇的瞪了瞪看我：“你怎么在这儿 ？”

随后我和牛排走到了一家小酒吧，吧台的是个络腮胡的胖子，标准的大啤酒肚儿；酒吧驻唱哼着伤感的小调儿。

坐在吧台旁，牛排一杯白酒直接闷，抹了抹嘴，吐了口气，“哇”的一声就哭了。

我惊慌失措。

“操！你哭个蛋，你给我看着老子，你妈逼的，你到底怎么了。”

原来，牛排分手了，一年了。

这一年牛排辞了工作，一直奔走各个城市。

她把书包倒了过来，稀稀拉拉，半书包的飞机火车票。

我看了看。拉萨、南京、上海、重庆……….

1年，牛排走了100多个城市，从南到北，走遍山野乡村，穿过城市霓虹，她一个人，我不敢想。

她跟我说：“累了，以前心累，现在脚累，都累了。活着就没意义了，我走不出我的城。走了这么多路，还找不到出口。”

她又闷了一杯酒，眼圈儿泛红……

“买把枪算了，照头直接一枪。痛快，记忆随脑浆都他妈的飞出去，去你妈的这狗逼人生，我受够了。”

她在酒吧里暴走，踉踉跄跄的走上舞台，一把抢过主唱的麦，破着嗓子唱着周董的一路向北。

“后视镜里的世界，越来越远的道别，你转身向北，侧脸还是很美，我用眼光去追，竟听见你的泪，车窗在外面徘徊，是我错失的机会，你站的方位，跟我中间隔着泪，街景在一直后退，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

她破锣一样的嗓子在台上怒吼，唱到瘫倒地上，一酒吧的人看着她，我差点掉了眼泪。

第二天，我和牛排回北京，晚上泡在我的酒吧里。我问她：“你到底怎么了？为个男人至于的吗？”

她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你真的想听吗？“

我说：“听！”

牛排和我说他和她的相遇是在大理，当时她骑着单车在洱海边瞎晃悠 ，一高兴，两手撒把，耍在空中飞舞，却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他停下单车站在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拿着个单反给她拍照。

牛排当时气不打一处上来，拿起背包追着男的就打，男的骑上单车就溜，却被牛排一个“小李飞包”穿了下来，她赶紧追上去把相机的里的记忆卡卸了下来，路边拿了大石头拍个粉碎。

男人跪在地上冲着自己破碎的记忆卡一阵低吼。

牛排手里拿着快儿大石头得意洋洋地说：”叫你娘的乱拍，活该！”

后来男人死死缠了牛排一整个十一黄金周要她赔记忆卡，牛排最后被气的哭笑不得，去摄影店买了一张给他。

假期结束后两个人分道扬镳，可是又都是爱旅游的主儿，元旦假期两个人在哈尔滨的雪乡又相遇了。

这次相遇没有第一次那么狗血，两个人很快便相爱了。

牛排和我说，他和她感情一直很好，两个人嘻嘻哈哈玩遍了大半个中国，在黄山光明顶看日出，在南宁中山路的小吃街吃到吐，在青藏高原的然乌湖洗过澡，也偷过河南少林寺功德箱里面的钱。

少林寺那次的记忆最深刻，当时被“扫地僧”追出了整个旅游景区，最后被拷到了公安局里。两个人被批评教育了半天。

总之很快乐。

三周年的时候牛排提议和他再去一趟大理，去初次相遇的地方。

可不想他却和一个在酒吧弹唱的姑娘一见钟情。

大早上牛排在酒店的床上醒来，发现身边的他不见了踪影，便起身去找，后来仔细一看，发现钱包、衣服、手机、行李全不见了，才觉得不对劲儿。

这时酒店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牛排趴着窗户一看，起身便追了下去。

牛排说，她穿着酒店的拖鞋，发疯了一样的追着，追到全身的力气用完，追到血染红了整个鞋，他也一直没有停下，牛排清清楚楚的看着自己狼狈的影子在他的后视镜上晃动，可他就那么一直踩着油门，一路向北。

牛排气不过，辞了工作，奔走各个城市追寻他的影子。

整整一年，牛排终于在天津的洋货市场里看见了到他和她，她牵着他的手一路蹦蹦跳跳的上了公交车，牛排像当初追着他的汽车一样追着公交车，一幕幕的往日的画面重现，牛排的崩溃伴随着眼泪在风中零碎。

不一样的是——这次牛排追上了公交车。

可牛排在要跨进车门一刹那，却选择了回头。

我想，这青春太狗逼了，我们把最美的时间，给了最错的人。像个笑话，但没笑点，竟他妈是些讽刺。

好多人像牛排，为一个人在一座城里出不来。

于是，一个人，带着这座城去旅行，带着伤心的回忆，带着每天晚上的烂醉。

我们迷失在这青春这长河里，当着破塑料瓶子，泛着恶臭的瞎漂流。

去哪里？

不知道。

我问牛排：“你以后打算干嘛？”

她一口将酒闷下去抹了抹嘴。

“一路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