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第一章 五月的鸽子

作者: 文友高翔 | 来源:发表于2021-05-18 16:16 被阅读0次
五月的天气,没有火辣辣的烈日炙烤着大地,亦无冰冷的寒风刺透骨头深处的神经。天空是安安静静的蔚蓝色,丝缕般的云朵在欢乐地缠绵。忽然从远处飞来几只鸽子,轻盈地落下,倚在窗外的不锈钢栏杆上,歪着脑袋叽叽喳喳地议论不停。

陈乐两只手捧着脑袋,盯着窗外这几对可爱的生灵。它们是多么的美丽啊,脖子上灰色的一圈细卷丝又点缀着如孔雀尾的翠绿,圆而深邃的小眼睛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就连脚爪子也像是穿上了金色的皮靴。陈乐的眼神迷离,仿佛陶醉在一个真切而又迷幻的梦境中,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忽然之间,“滴”的一声,瞬间撕裂了这安详宁静的动人画卷。在惊慌失措的扑腾声中,鸽子飞走了,只在空中留下几片缓缓飘落的羽毛。

陈乐往下望去,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跑车,紧接着电话铃就跟着响了。妈妈的脚步声急匆匆:

“喂!您好!噢,王女士是吧!好的好的,上来好了。”

陈乐已经习以为常了。这几个月了,看房子的人进进出出,但至今没有人接手这套房子。陈乐环顾了一下他的房间,整理箱里装满了他的宝贝:变形金刚,恐龙玩具,手枪模型......展示柜上还放着一套乐高:那是他十岁生日的时候父母送给他的。

陈乐在小不点的时候就随着父母来到了这个城市,在这套房子里一住就是十年。这个屋子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陈乐的指纹,每一盏灯和每一张桌子都有陈乐的故事。但如今却要卖了。

父母在新城买了一套新的房子。那里居住环境很不错,屋前能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河,屋后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的青山。街道很宽敞、干净,建筑物都十分新颖、独特。房子装修完,通风了好些天。那天父母带陈乐去看新家,推开门,陈乐的心忽然噗噗直跳起来。他心底里忽然升起一股酥痒的暖流,脸竟然泛出红晕—平时只有在课堂上不得不和女生对话时陈乐才会脸红。

新家固然很好,但他对老家总是有很多的不舍。头几次陌生人来看房的时候,陈乐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呆呆的盯着钟表滴滴答答地走。但时间一久,他也十分自然地走到客厅里坐下,随手点播一部电影来看。有好几次,他甚至觉得,这房子估计是卖不掉了。一想到这,他就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踏实。

保送考公布录取名单的那个晚上,陈乐一家人紧张地盯着省教育考试院的网站。陈乐妈妈的手机嘟嘟嘟地响个不停,好多条的微信语音:

“我刚刚收到通知,我家儿子进了!”

“你家进了吗?我家进了!”

......

消息越来越多。陈乐妈妈焦急的翻着网站的页面,依旧没有看到陈乐的名字。

陈乐突然之间把书包拎到房间,打开台灯,取出铅笔盒。陈乐妈妈感到奇怪:

“干啥呢?”

“没戏了。”

“这不时间还没到吗?”

“小升初不也是这样嘛。撑到最后一刻有什么意思。不说了,我做英语了。准备中考。”

家里忽然之间死一般寂静。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响着。

陈乐妈妈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是班主任的语音:

“进了!陈乐进了!”

时间仿佛突然凝滞,半秒钟的时间仿佛足足过了一个世纪。忽然之间,不知是谁?突然尖叫起来:

“进了!进了!”

陈乐扑倒了父亲和母亲的怀里,泪水一滴一滴的从眼眶流下来。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所能想到的,是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班主任传来的消息,那天晚上他彻底崩溃,他大喊大叫,大哭大闹。陈乐幼稚的心灵脆弱的支柱第一次崩塌。一直到小学毕业考结束,陈乐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挺过来的,他甚至不与同学沟通,上课无精打采,见到老师也会忘记问好。嘲笑和风凉话像箭一样向他刺来,当然安慰和温暖像一阵轻轻的风只能暂时抚平他的伤口。

那段时间他甚至开始筹划着写一本书,取名叫做《小升初》。午休时间,他攥着水笔在纸页上摩擦:

陈小二曾经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他回回班级第一,在年级里的成绩也名列前茅。但自从那一次考试之后,那一次重要的考试之后......

“哟,写了些什么?给我看看!”李康一把抢过陈乐的本子,“哈哈哈哈,这写的不就是你吗?不过我说你也真是自恋!果然是优等生啊!”

紧接着,李康把本子扔给张芳。张芳看完噗嗤一声地喷笑了出来。张芳又把本子塞给林叶......本子在空中飞来飞去,陈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回家之后,陈乐什么都没说,他把本子塞进了书柜的角落。他取出纸笔,写下一首诗—《君子恨》:

......

今朝君子恨,十年磨一剑。

他知道这是要强的性格所带来的烦恼,但这股不服输的劲竟陪伴了他初中三年。初中三年“两点一线”,除了吃饭就是学习,除了课本就是教辅资料。同学们开派对递来邀请,回绝的是他;周围的人追星追剧,他埋头于书海;很多朋友甚至谈起恋爱,他视而不见。有一次看书,他意外地看到了一句话: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炉香。

“是的,我只想证明自己。”

如今他考上了重点高中,他总算证明了自己。但他望着窗外的景致,忽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

“今天的阳光可真好啊!”

门铃响了起来。自然是母亲和看房子人的招呼声,然后是中介的声音,之后又是脚步声,开门声,关门声,又是一阵交谈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乐,要看一下你的房间!”

“好,来了来了。”

陈乐拖着鞋子,慢悠悠地走到门边,缓缓地转动门栓,松懈地打开门,他张大嘴巴开始打哈欠。

忽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紧接着是一双乌黑的眼睛,微蜷的刘海亲吻着额头,好像染着淡淡的黄色。细致精巧的眉毛像两弯静静流淌的湖泊,洁白的面孔渗着红韵。扑面而来的是醉人的香气。

陈乐竟然呆住了,手握着门栓一动不动。

“这位就是王阿姨,这位是阿姨的女儿—小欣,哦,对了,她以后和你一个高中,你们以后可就是同学了!”

“很高兴认识你!”苏欣伸出手。

“你......你好!”陈乐也呆呆地伸出手。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几只窗边的鸽子,那几只突然飞走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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