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能见,平素音容成隔世
别无复面,有缘遇合卜他生
认识马家辉在《锵锵三人行》,觉得马家辉这人有意思是在《圆桌派》,因为只要他出现:得,这一集里荤段子跑不了。他的港式“煲冬瓜”配上不时的天马行空总能博人一笑,不熟的人还以为是节目组请来衬托嘉宾,提供笑点的。但谈话之中,马家辉又常能旁征博引,为讨论主题打开新思路,提供新观点,更像是一个大隐隐于市的文人。
此人怎么会是常人呢?台湾大学心理学学士,芝加哥大学社会科学硕士,威斯康辛大学社会学博士,十足的知识分子。只是言语间有市井百姓,江湖儿女之气,又是“湾仔”土著,常被窦文涛,梁文道等老友戏称“湾仔之虎”。然而他也喜自称“湾仔人”,这是马家辉对粤语文化的认同感。记得有一期节目讨论“男女之防”,马家辉搬出一句粤语老话“淫字论事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孝子论心不论事,论事万年无孝子。”,生动形象承接马未都老爷子的例子。这种传统广府俗语更是深得我心,所以搜了他的作品,找到了这本《龙头凤尾》。

“龙头凤尾”是牌九的其中一种发牌方式,而赌局跟你对赌的从来就并非其他,而是命运。
书的前半本是日军侵华已至华南,直逼香港态势下的江湖儿女。动荡香港反而歌舞升平,妓寨赌场林立,香港人是“有今生,无下世”,映了古话“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作汴州。”
书的后半本是日军占领香港,香港进入日治时期,市井百姓夹缝求生。而贯穿前后的,是一个叫陆南才的人从木匠到堂口老大的命运对赌和爱恨情仇。
《龙头凤尾》题材新颖,在写作风格和内容上同样别具一格。第一点便是对广府文化的运用,书中对话均是广东话对译成国语。广东话使用者可用广东话默念,带有熟悉的家乡风情同时也能感受到由粤语语气词带来的强烈情绪。“照办煮碗”“萝卜头”等粤语口语化用词也给叙述平添了亲切感。如果只用国语来读是不是丧失部分乐趣?其实只要记住“捻”“宾周”等几个生殖器,话语大意和情绪就八九不离十了。当然马家辉自己也说,读这本书,最好懂一点广东话。
另一个值得玩味的是马家辉借鉴史实而创造的地下社会,分不清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真相还是渲染之后的荒唐。如惩罚妓女是“放猫在其裤内,用鞭打猫”。又如堂口新立,兄弟立誓需背诫词,拍刀背,斩鸡头。再如书的开头为了引出主角陆南才,安排一出陆南才手下哨牙炳“金盆洗捻”,好不快活。
外公似乎看穿我的心事,笑道:“那时候的香港好捻乱,左仔搞暴动,通街系土制炸弹,哨牙炳想移民澳洲,老婆唔肯去,除非他金盆洗捻,让她觉得有面子。忍了这么多年,她要攞番个尾彩。家辉,记住,女人好捻毒,千祈咪信她们。”碟里剩下一小截牛阳具,像一截粪便,我外公往碟里瞄两眼,不动筷,可能是舍不得吃。他继续道:“宴会当晚,出席的姐妹喊嚷着哨牙炳把宾周掏出来让大家看最后一眼,像瞻仰遗容。本来,一切顺利,但有个姐妹竟然贪得无厌,向炳嫂提出要求,除了用眼睛去看,亦想用手去摸,算是握手告别……”
我打断我外公的话,急问:“是轮流摸,抑或一起上”
我外公啐道:“当然系轮流摸!一条宾周能有多大?十多只手摸过去,够应付吗?但最离谱系有姐妹进一步,要求用嘴吮一下哨牙炳条宾周,算是吻别……”

更让人觉得马家辉荤腥不忌的,还有其笔下男女之欲,断背之恋,暗中通奸等等。让人不禁怀疑马家辉在翻阅湾仔历史之时,是不是满本都写了两个字“吃人”。黑白两道秘而不宣,黑道横行无忌,上世纪三十年代的香港在马家辉笔下活像一个炼狱。
但风尘之中,定有性情中人,在一些人眼里,这里是风尘处。但在另一些人眼里,这里是英雄地。日军入侵在即,妓女歌女组织舞台献艺献身,收集善款只为反抗军提供援助。堂口欺行霸市,但也敢冒风险护送革命人士。乱世之中何尝又不有真性情,堂口人不是因被占领就要自毁的“贞节英雄”,这些人会为了生存而委曲求全,背上汉奸罪名,只为让弟兄吃饱饭,也懂得何为大“全”。断背之恋虽不为人道,也不得善终,但也一样真挚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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