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昔日桃花山景历历在目,眼前这般景象倒是如同一座荒山,我看着寸草不生的山仿佛自己的珍宝被摔得粉碎,桃花院我埋着桃花酒的那棵桃树已经是枯木,我还记得程长青坐在那上面的样子,像不知觉般用手挖着那土,手被锋利的石块划破流血也不觉得疼。
还在。还在。我抱着那坛桃花酒,幸得没有被损坏。还没到四月呢,没到那桃花遍山的四月呢,这时候的酒还不好喝呢。
师父心心念念的桃花酒啊。
“啊……”我忍不住哭出声,现在这桃花山大概只有我了吧。一草一木也不曾陪着我。
“你果然还是来了这里啊。”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更出现在我身后面的,或许他不放心跟了我一路吧,然后早有预料一般地又来到桃花山。他叹了口气说。
“你为何一而再地出现?”我收敛了哭声,脸上却还流着泪,问道。
“我实在放心不下你这个小丫头啊。”白更说着 ,蹲下来为我擦了擦脸,眼里满是担忧。
“我们并不熟识,你怕是有所图谋吧。”我冷冷地说。
“你哪里有我可图谋的地方啊,”他没忍住笑了,“若是有,倒是有一个,……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那个人呢?”我抬头看他,忽然有些悲悯。
“不知道。”白更的眼神里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可能她在别的地方生活得很好吧。”
“可我终究不是那个人。”我说,“你还是和我自此不相识比较好。”
“小丫头啊,”白更说着要摸我的头,被我躲了过去,想起来程长青每次摸我的头都会使我很安心。“你不也想明白你师父怎么了吗?我多少也能助你一些,就让我陪着你吧。”
我直愣愣地望着他,一言不发,我向来习惯的世界是只有程长青一个人的,我只想对他好,也只希望得到他一个人的好,对于外界总是带着警觉。
“你若实在对我不放心,”白更苦笑了一下,“那我也不做无劳的劝说了,只是,小丫头我比你见识得这世间险恶要多,也不知你作何打算,但务必保护好自己,若有事便来白山洞寻我,离这也不远你也知道的路向……”
我听他这般絮絮叨叨,忽地开口打断他,“那就一同吧。”
白更愣了一下,露出像孩子般无邪的笑容,“小丫头果然舍不得小更更啊。”
“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死兔子。”我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大步走开。
“小丫头去哪儿啊?”他紧跟在我后边一同下山。
“灵隐山。”我说。
“我载你去吧。”他说着,我不禁诧异地回头看着他,“还是别,虽然你是兔妖,但是我可不想坐死一只兔子。”
“我都忘了,小丫头还没看过我的真身呢。”他语音刚落,变成了一只,放大型兔子。我无话可说。白色的毛茸茸的白更此刻是可爱的,我便放心坐上去了。
“我本只是普通的兔妖,数年前被山林里的其他妖怪欺负受了重伤,幸得善人好生照料,不知怎的沾染了些许仙气,修炼数年也是只厉害的兔妖了,……”他似乎话很多。
我揪着他的兔耳朵,“你倒是跑快点,话那么多。”
“那你坐稳了哦。”说罢,白更带我跑着跑着便飞入了云层,原来兔子还能飞啊,这年头的妖怪都这么强了吗?灵隐派也要修好久方能御剑飞行呢。
而我此时并无心细细研究这些,去灵隐山按这样最快也要三日才能到,若是到了,我想就能解开师父究竟发生了什么吧,就能把原来的师父还给我了吧。
而我不知晓的是,此时的程长青已是长安城的通缉犯人,一夜之间他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杀人如麻的可怕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速度越来越慢,我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累了?累了我们就停下来休息吧。”
“好啊好啊。”白更把我放回地面后重回人形,担忧地望着我说,“估计还要几日才能到灵隐山,我见小丫头心急已经飞得是最快了,结果自己功力跟不上。”
“……没事,”我淡淡地说,“天色已晚,我们寻处地方歇下,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出发。”
“嗯。”白更嗯答,“我们去前面有人家的地方去寻个歇息所吧。”
前面是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恰是傍晚时分,寻常人家做饭的炊烟徐徐飘起,我们在小路上看到嬉笑奔走的孩童,一个婆婆见我们笑道,“姑娘和公子不是我们小村里的人吧。”
“婆婆,其实我们是路过此地想找个住所歇息一晚。”我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来我家吧,若是不嫌弃我家破就来住。”婆婆亲切地说。
“好啊好啊,当然不会嫌弃,怎么会嫌弃呢。”白更死皮赖脸地笑道,见我瞪他做了个鬼脸后去搀扶着婆婆,“婆婆,我来扶你回家吧。”
“好,”婆婆看上去挺喜欢白更的,向着前边一个跑着的孩子喊道,“阿罗,回家吃饭了!”
叫阿罗的孩子生得白净,在那群孩子里很显眼,似乎是六七岁的样子,“这就回来了哦,阿婆!”说着跑过来,看着我和白更笑着说,“阿婆,他们是谁啊?”
“这是今晚要在我们家借住一宿的姐姐和哥哥,可不许不礼貌。”婆婆摸摸阿罗的头说。
“姐姐你好好看啊,阿罗喜欢好看的姐姐。”阿罗对着我笑得格外灿烂。
“……”我有点惊讶,记忆里没有对美丑的概念,程长青只那么一回说过我好看,这般话从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口中说出倒使我些许欣慰。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阿罗嘿嘿地笑道。
“姐姐叫程长乐,你叫我长乐姐姐就好了。”我扯出一个笑,心中万般苦涩竟被个孩子无邪的笑治愈了不少,只是当我说出话的时候看到白更露出奇怪的脸色,刚想问他又露出一贯的笑容,好像刚刚只是我看错了。
他捏捏阿罗的脸说,“那白更哥哥好看吗?”
“你好看,你好看个屁,”阿罗说着,就跑走,白更追在后面嚷嚷。
婆婆欣慰地笑道,“阿罗这个孩子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心善着呢。”
“是啊。”我看见夕阳染红了大半天空。随婆婆一同归了家。
不知何处,长青剑下滴着血,程长青抬头看见夕阳那红色如同他手里沾满的血色,他露出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遍地尸体差不多百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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