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读影记】|《罗马之春》: 費雯麗的“羅馬假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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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不相信眼淚……
—— 《罗马之春》鏡頭拆析

奧黛麗赫本的《羅馬假日》與費雯麗的《亂世佳人》有一種相似，初登銀幕的她們，就令全世界驚艷了她們的美麗和演技，也讓電影史永遠記錄下了她們的名字。意大利首都羅馬的西班牙廣場，曾留下安妮公主和喬浪漫的“邂逅”麗影，書寫了一段悱惻浪漫的異國愛情。這個被譽為羅馬約會聖地的廣場，因為《羅馬假日》顯得更加古典而現代，也讓在這裡發生的故事，變得更加耐人尋味……

西班牙廣場，一個曬太陽和約會的地方

這樣的愛情聖地，當然也是電影導演們不會放過的絕佳背景。奧黛麗赫本和格里高利派克的青春時光，就這樣在羅馬這短暫的一周留下了令人過目難忘的精彩瞬間。也許人們會覺得浪漫的愛情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一種怦然心動的恰然相遇，在羅馬這樣的地方，在西班牙廣場的台階上，俊男美女的邂逅，忽如其來的“艷遇”，即使留下了遺憾，但卻值得一生銘記那段美麗的 ——《羅馬假日》……

1953年的羅馬，浪漫的相遇鐫刻永恆

《羅馬之春》沒有《羅馬假日》那種純情的美與哀愁，在相同的地方，上演的，卻是不一樣的人生。二戰之後的羅馬，作為戰敗國的意大利首都，一座3000年古代文明史的帝國之都，這裡的古老建築已經不復當年的恢弘，僅存的古典在戰後成為西方世界富有階層流連的文藝懷舊聖地。而羅馬的風情有著自己的傲慢與偏見，在這個充滿浪漫氣息的古城裡，愛情，也像春天的花朵，那一瞬的燦爛，直須一刻珍惜，便不妨留念永遠……

女演員的青春是短暫的，美麗也不可能永遠留駐，費雯麗這樣的女星也同樣不能幸免。於是，從年輕美女到遲暮寡婦，每一個年齡設定的角色，她都基本遵循自身的實際年齡特徵來演繹。《羅馬之春》中的費雯麗沒有赫本出演《羅馬假日》時的那種無敵青春，她有的，是絕代風華的遲暮之美，帶有一種悲劇的色彩，但那種持重的氣質，同樣也獲得了觀眾的認可。《欲望號街車》、《羅馬之春》、《愚人船》這三部重要的文藝電影，她演繹的都是年華已去的女人，甚至是醜陋和悲慘的，但她都用精湛的演技，讓這些不再年輕的女人，釋放出特有的性格魅力和精神內質，這種真實感，本身也是一種美。

西班牙階梯上的女人

《羅馬之春》這部次古董級的文藝片，在電影表現上，又有哪些獨特的精彩之處呢？

【標誌性建築的鏡頭伸展】

《羅馬之春》尤其惹人注意的地方，或許也是它的那種內外景物之間的切換。與一般的戲劇改編版的電影一樣，田納西的作品多數是在室內的內景，這也是60年代好萊塢電影的一個常用的手法。而該片打破了這種窠臼，在外景的鏡頭運用上，也是頗有些寓意。一開始，影片就先從最著名的西班牙廣場開始切入，而這段帶有特殊意義的長鏡頭，也切換了幾個別有意味的小場景，它們從不同角度暗示了羅馬這座古城的淫靡風月，或許，古羅馬帝國的淪亡，本身也讓這種遺風延續到了二戰結束后的新時代……

西班牙廣場，羅馬不可不去的地方 公主和喬相遇的地方，在《羅馬之春》的鏡頭中延續了一種“神似”的構圖，《羅馬假日》中格里高利派克步履瀟灑地從台階上快步走下的廣角鏡頭，被寬銀幕的開闊視角表現得更加富於鏡頭張力，這個男孩的動作，幾乎是派克的“翻版” 西班牙階梯上的約會滿足著不同的人群，同性戀者的交易也在這裡自然地交接。斜坡上，穿著簡單的年輕羅馬男孩一路小跑，應約前來與客人會面，因為晚了幾分鐘，他向等候多時的客人微笑著表示歉意。年老的客人看到這陽光帥氣的少年敞開的衣襟裡黝黑的肌膚，頓時沒了脾氣 公主吃雪糕的那個燈座下，羅馬帥氣的靚仔尾隨著貴婦們臃腫的身影，他們知道哪些女人可能需要帥哥服務，他們也會禮貌地趨前搭訕和坦誠地推銷自己，在羅馬，男女通殺的靚仔們很自然地向廣場上形影孤單的男人或女人們遞送自己的“名片”，這種陽光下的社交，似乎是西班牙廣場上一道獨具魅力的風景

而與這種明艷的影調相對應的，是古羅馬殘桓斷壁間那種陰影里的詭異和孤獨。各種隱匿在暗角陰影中的約會，映襯出斯通夫人孤芳自賞的寂寞和冷漠，這個長鏡頭獨具表現力，動與靜的畫面中，殘破的石柱是精緻而靜止的，它們在述說著這個城市的歷史和傳統。斯通夫人的腳步是優雅的，她從情侶散落的石柱迴廊盡頭走來，她目不斜視，若有所思，仿佛這裡的一切都與她無關，而角落的暗影裡，似乎也有讓她不安的危險，在羅馬，她是孤獨的女人……

這個長鏡頭的構圖十分講究對稱性，兩邊的情侶動作十分細微，幾乎是與石柱一樣靜止的“雕塑”，一站一坐一前一後的兩對情侶，在石柱和石階的構圖上形成一種錯落的平衡感，前景是稍微虛焦的處理，而後景用了實焦，在視覺上有一種遠近呼應的效果，而斯通夫人從石柱迴廊的深處款款走來，這種動與靜的交錯給人更多的聯想，也使鏡頭充滿了影調的美感和構圖的詩意 斯通夫人的豪宅就是西班牙廣場上的一座古老的房子，這裡能看到廣場的全景，斯通夫人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喜歡站在這個無敵陽台上觀賞羅馬城里最古典卻也最現代的都市風光，但她也看到了一些奇異的風景…… 這個俯拍的鏡頭，以一種動靜結合的變焦拍攝，遠焦端覆蓋了西班牙廣場的主要建築元素，階梯，燈座，圍欄等等，還有走動的人和相對固定的人，地面的石磚和井蓋構成了幾何圖形的變幻構圖，對角線式的分割令畫面充滿神秘感，而畫面中心的人物則成為視覺焦點 變焦的拉近效果，用燈柱的影子對畫面進行影調的豐富，主體顯得更加突出

【性暗示的細節表達】

《羅馬之春》寫的是富婆包靚仔的故事，但這個不算新鮮的橋段在田納西的細膩構思下，也有一番迂迴曲折的抒情婉轉，斯通夫人是好萊塢的演技派名角兒，因為年齡不再適合演年輕角色而拒絕扮嫩繼續霸佔舞台倒觀眾胃口，於是退出演藝圈過起隱居生活。

斯通夫人的富有，也讓以羅馬貴婦圈中以伯爵夫人為代表的羅馬沒落貴族們想在她身上敲一筆，而打通斯通夫人任督二脈的最佳“工具”，在他們看來就是豢養的那些靠出賣身體換取金錢的羅馬靚仔

由於大她20歲的丈夫突發心臟病離世，她留在羅馬一方面是療傷，另一方面也是享受漂泊的孤獨。雖然已經過氣，但斯通夫人骨子里的文藝細胞並沒死去，對於演慣了愛情戲的她來說，內心對愛情的渴望從未止息，只是沒到動心的那個點上，她不會輕易地放下矜持……

第一次被伯爵夫人帶來“拜會”斯通夫人的保羅，沒有摸清夫人的文藝癖性，擺出一副放浪不羈的架勢吸引斯通夫人，談到“漂泊”，他完全不同頻，這讓斯通夫人對這個來意明顯的靚仔沒什麼“感覺”

這一組對切的畫面組合，把坐在對面的兩組人物的內心刻畫得十分精細，保羅的右手夾著香煙，肆無忌憚地抽著，坐姿狂放，但這並沒引起斯通夫人的“性趣”。保羅又用左手在酒杯圈口上做暗示，修長性感的手指在杯口慢慢地撫摸打轉，而斯通夫人照樣優雅大度地視為不見，這讓保羅和鴇母伯爵夫人甚感無趣。

廳櫃上擺放的名著和收音機都似乎在告訴保羅，富婆也有不一樣的存在，精神上的門當戶對很重要：是的，漂泊，你懂嗎？

顯然，對於性，斯通夫人這種吃過見過的高端文藝女"青年"，當然是有自己的一套口味和趣味，器大活好如果沒有精神層面的軟“實力”，那也跟繡花枕頭差不多。女人輕易不出手，要出手，那也是反復掂量過才會放下矜持。

【浪漫的邂逅有時是一種“偶然”】

追女人，追老女人，追有錢且風韻猶存的老女人，就得跟追花季美少女一樣花得起時間和耐心。愛情，往往都是從最開始的一見鐘情式的浪漫最終走向毀滅的……

斯通夫人閒來沒事一個人在林中騎馬迷了路，“碰巧”在此遇到了之前上門“拜會”的保羅。保羅引夫人來到花園休息，并禮貌地噓寒問暖，夫人對他的感覺立刻有所改變

這一次，保羅換了一種方式。而這種“偶遇”是女人比較欣賞的浪漫，尤其是在這種充滿花香和懷舊氣息的神秘花園中，單身騎馬迷路的女人，最容易被"偶然"的邂逅所吸引，如果你說你在此流連多日，只為見到她，她也一定會被你感動到一見鐘情。

有氣質的女人抽煙也是有“指法”的，斯通夫人夾煙的手勢，讓保羅看到了某種“信號”

這組鏡頭注重環境的氛圍造設，在濃艷的綠色中，淺色的衣服更顯出春天的浪漫氣息，費雯麗一身騎馬裝束，優雅中帶著一種傲慢和精幹，尤其那一頭美麗的灰栗色捲髮，更讓人有一種想要征服的慾望。

面對這樣的邀約，斯通夫人當然不會立即滿口答應。費雯麗的眼神和手部的動作準確表現了此刻斯通夫人內心既歡喜卻又遲疑的瞬間矛盾，不過，她已經感覺到這個男人對她的“魅力”的迷戀，是玩點欲擒故縱的時候了

【知道她的癖好，就成功了一半】

這個場景是《羅馬之春》中最具浪漫氣息的一組畫面，夜晚的山頂露天酒廊，兩人開始了第一次“約會”，在橘紅色的影調中，羅馬那種古典而浪漫的氣質被柔光鏡打造出一種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的唯美效果。

這樣的約會，保羅的穿著也變得優雅而紳士，中景鏡頭細緻地展現著保羅袖釦的金屬質感，那顯然是價值不菲的配件，而保羅為了追到夫人，也是賣身賒得了一套體面的“行頭”，而這樣的裝扮讓夫人感覺很受“尊重”

沃倫比蒂迷人的眼睛，在近景鏡頭中得到充分的展示，那迷離的光影在星眸中閃耀如水，那優美性感的唇線讓他直挺微翹的鼻型更顯出完美的弧線，而最令斯通夫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記得第一次見斯通夫人時，夫人給自己選的酒。這一次他做東，正好表現一番他的“用心良苦”。

整出電影中，這個特寫鏡頭的保羅是最“完美”的。或許，導演要告訴你的就是：美好的假象，都是短暫的 不得不驚歎費雯麗的表情控制，這樣的瞬間情緒微妙變化，只有老戲骨才能收放自如。從聽到保羅話語時的驚訝，到瞬間掩飾那種內心的波動，一個老女人在“艷遇”中開始迷失的情緒層次變化被刻畫得入木三分 酒不醉人自醉，面對養眼帥哥的溫柔細語和頻頻放電，夫人的矜持漸漸把止不住。柔和的光影裡，一切都有點突如其來卻又似乎恰如其分。這組鏡頭的微妙之處在於通過費雯麗左手中酒杯的停滯和慢慢放下，恰切地對應了右手開始的躲避和漸漸的鬆弛…… 原來姚鴻明那首《你連笑起來都不快樂》出自這裡：當別的女子總是淚流，埋怨著情人愛得不夠，你從不在愛情與夢想間，要我只能夠選其中一種……你連笑起來都不快樂，你連做著夢都淚流，今後女人渴望的幸福，我要用心讓你都擁有 再一次的約會，感情進一步加深，這一次，夫人終於被觸動了內心的波瀾，但保羅反而不解風情起來，這讓夫人有點期待

【神秘的跟蹤者】

從跟蹤者角度拍攝的鏡頭，華麗的櫥窗，優美的鮮花，卻蔓延出恐怖的邪惡

在片中，始終有一種不安的懸念，但這種懸念似乎又充滿了一種神秘的驚懼之美。只要外出，斯通夫人都會被神秘的帥哥流浪漢跟蹤尾隨，他是誰？他為什麼要跟蹤？……電影沒有給出任何答案。或許，並沒有什麼為什麼，或許，這就是一個符號人物，他的使命，其實就是某種象征和寓意。

從被跟蹤者角度拍攝的鏡頭，繁華的街頭，穿梭的車流，喧鬧的人群，恐怖卻如影隨形 這個鏡頭後來被華納的宣傳畫頁選作了TOP，角度詭異的視線，虛實交叉的構圖，傳遞出虛幻和現實的不協調性，具有強烈的視覺張力

【大尺度的情愛表現】

費雯麗之前的電影，幾乎沒有類似的表現，但在年近50的時候，《羅馬之春》讓費雯麗展現了她風韻猶存的酮體，雖然在60年代初期，這種鏡頭處理還不是十分大膽，但在有限的尺度規限內，費雯麗和沃倫比蒂的身體還是讓觀眾“一飽眼福”，這也算是這部電影較為大膽的一種探索。其中費雯麗雖然已年近50，但身材保持完美，雙峰飽滿，細腰平背，確實姿色尚存。而鮮肉沃倫比蒂身材健碩，肌肉發達，線條勻稱，也是讓觀眾大開眼界。

這樣的眼神和表情，或許只有費雯麗這樣的老戲骨才能駕馭得如此有故事性 面對保羅的審視，斯通夫人複雜的眼神傳遞出令人心碎的孤獨和渴望，保羅終於被老女人“誘惑”了 沃倫比蒂扮演的靚仔在片中有較大尺度的身體裸露，這在當時的演員中並不多見 被包養的生活並不快樂，被傷害的滋味更不好受。這樣的“愛情”，原本就是金錢與慾望的苟合 愛情在矛盾中由生到死，跟男妓談什麼“愛情”！這個鏡頭後來也被華納的宣傳畫頁選作了TOP，油畫般的色塊，獨具匠心的畫面構圖，每一個細節和表情都與環境完美融合，這樣的畫面本身就帶有經典的氣質

【羅馬最後的“春天”】

影片最後，站在陽台上，她把房門鑰匙丟了下去。今夜，月光如水，而這個神秘的帥哥，會給她帶來一種怎樣的開始或結束呢？

卸掉矜持的偽裝，她回到客廳坐了下來，點燃了一支煙。她，忐忑地望著門口。此刻的斯通夫人有點期待，有點悸動，有點恐懼，有點…… 所有的情緒都寫在她的臉上和夾煙的指尖，她，是費雯麗嗎？或許，費雯麗已經不需要表演，每一個人，都是內心戲的主角。

斯通夫人點著打火機的一瞬，聽到門響，她忐忑地望向大門…… 沒錯，她看到那個帥哥流浪漢走了進來…… 頓了頓，她點著了煙 此刻，斯通夫人望著一步一步向她逼近的身影，耳邊響起了一句話：“我只需要三、四年的快樂，之後我很高興被人割破喉嚨。”

結尾，在越來越近的陰影中，整個畫面被黑暗吞噬，有人猜測說斯通夫人被流浪漢帥哥口袋裡的利刃割斷了喉管，這正是她所想要的結果，因為愛情已經絕塵而去，剩下的軀殼生不如死。也有人猜想…… 似乎，又不太可能。還有人認為，但…… 

或許，一部成功的電影，到此為止，就是最好的結尾。

真 · 假？ —— 更衣間里的斯通夫人

【视觉·读影记】|《罗马之春》連載鏈接：

【视觉·读影记】|《罗马之春》: 我的春天從愛你開始……（3-1 薦賞篇）

【视觉·读影记】|《罗马之春》: 女人，請給自己一點優雅的退路……（3-2 鑒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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