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慌已经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写字的人,所以一点也不焦虑。
他说写作的黄金时期,大多在中年,哪怕到了80岁也都可以继续,所以他急什么呢。
更何况,着急的人还怎么体会生活?
他住的地方要穿过一片几十年前就存在的杂街,某一个巷子口转进去就隔绝了闹闹哄哄的人,老房子在没有加装电梯前,得耐住气爬8层楼,有幸是南向、有阳光。
他早就有能力租到更好的小区,但他不乐意,他说那不够生活。对,他不喜欢跟我聊创作,特喜欢跟我聊生活。
张不慌是个伪独居,家里从没断过人,夸张的一次一房一厅横竖躺了8具躯壳;大家喝得酩酊大醉,把满屋的杂志翻出来垫在地上就那么睡了。
后来这一夜被他称作“八仙梦游”,聊起天张口就来,你还记不记得“八仙梦游”那夜你喝了多少?
对于朋友来说,张不慌这屋就是一个神奇的避难所,他对每一个来的人都一视同仁,自己吃什么也给你准备一口,家里永远放着他喜欢的那几首歌;心情好时,为你做一杯苦到爆的黑咖啡,其他的什么也不问。
奇怪的是,每一个到来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跟他说起自己身上的故事。
乌贼在母亲过世之后,搬到张不慌的客厅住了一个月,每天什么也不说就跟在他后面,散步、看书、做饭、帮邻居遛狗...一个月之后他两连走路的姿势都快一模一样了,张不慌好容易习惯了这个影子,他又一声不吭的走了。
走的前一天晚上乌贼跟他说:“从小到大我跟我妈最亲近的事情就是跟在她后面,小时候很渴望抱她一下,长大了更说不出口,她走之前最后对我伸手,我居然拒绝了。原来我一直在恨她,我怎么能恨她呢?我还算个人吗……”
“现在你俩总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挺好。”他的宽慰也总不像宽慰。
印象中他非常不喜欢别人带贵重的礼物给他,一块黄花梨的桌子,硬塞进来的第二天就被他仍在了露台暴晒。对于一个写作的人来说,你的故事应该就是最好的回报了吧。
唯一记得有一年冬天,他收了一款二手的Marshall的音箱,并且在朋友圈郑重其事地挂了一道“圣旨”要求大家把钥匙还回来。
因为他和一个女音乐人同居了。
我们之前形容他是猎狗,总能在一群人中间,迅速的嗅到一个“特别的人”,女音乐人的气质大概也是及其独特的。
她喜欢黑色系的东西,喜欢在黑夜出门,把张不慌的背景音乐从德彪西换成中世纪的歌剧,他们在女高音的尖叫声中做饭和做爱,写下一些丧到谷底的歌词和诗。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会好,认为一切美的东西都是伪装。
遇到张不慌之前,她在音乐平台发了几首歌,反响平平,偶尔会去小型的live house演出,收入极不稳定。张不慌说她正在经历“塑造时刻”,不能着急。
两个创作的人,把他们每一次破裂,都化作了素材,从对方身上挖掘了无数的观点和想象,用文字和音乐探讨爱情和人性的课题,他们都迸发了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
我们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了,事实是一段时间之后,两个人像有默契一般,喝了一顿酒就散了。
等我们再去他家,除了那个二手音响毫发无损,所有可以拿起来的东西都摔得一片狼藉。
张不慌回过神来说我去给你们冲杯咖啡,却半天也没找到咖啡壶。
“去他娘的”
他打开音响,又开始唱回了德彪西。
女音乐人有一首歌却慢慢火了起来,是张不慌写的词:
《我想与你谈谈欲望》
记忆的车辙
总与现实相反
他驶向明天
扯下一张破帆
天桥下偷生的人
有没有晚安
黄金千两的床
等真心交换
他说人啊
是不是都如沙粒一般
又坚硬又柔软
是不是都在蛮横纠缠
有几个能赢呢
这世界到处是流浪者
等灵魂敲开门
再去看一眼黄昏
就去看一眼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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