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杖底烟霞》学习笔记系列(4)
游记到了明末,大放异彩,不仅提高了游记本身的成就,更增加了一般散文的光辉。从大手笔的巨制《徐霞客游记》到真性情的山水小品,游记的天地愈益广阔,作者的阵容,除了徐宏祖(徐霞客本名)和公安的三袁、竟陵的钟惺、谭元春之外,还包括王思任、李流芳、张岱、钱谦益等。
袁宏道的《虎丘记》、《满井游记》,王思任的《小洋》、《剡溪》,张岱的《西湖七月半》《湖心亭看雪》等篇,早已成为游记小品的经典之作。王思任和张岱的文体,尤其一反拟古的陋习和道学的酸气,在遣词和语法上的独创简直暗合现代的散文。
且看王思任的《剡溪》:“将至三界址,江色狎人,渔火村灯,与白月相上下,沙明山净,犬吠声若豹……山高岸束,斐绿叠丹,摇舟听鸟,杳小清绝,每奏一音,则千峦哂答……山城崖立,晚市人稀,水口有壮台作砥柱,力脱帻往登,凉风大饱。城南百丈桥翼然虹饮,溪逗其下,电流雷语。移舟桥尾,向月碛枕漱取甜,而舟子以为何不傍彼岸,方喃喃怪事我也。”
这样鲜活大胆的文体,真是“独抒性灵,不拘格套”,作者显示敏于感应自然,敢于驱策文字的爽朗个性,也只有这样的个性,才写得出《让马瑶草》那么淋漓恣肆的书信。
这种文字,除了开头一句写月色和犬声学王维而太露痕迹之外,其他各句都别出心裁,一反陈规。“向月碛枕漱取甜”一句,既浓缩了“枕石漱流”的成语,又以“甜”字代替了水的美质。“怪事”原是名词,此地却活用为动词;“文必秦汉”的仿古拟古之辈怎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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