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带着你们家的土狗漫无目的地闲逛,穿过稻浪翻滚的田野。岸边的芦苇在疯狂地扎根,路过一条河,清澈的河水里一条水蛇正耀武扬威地扭动,你恨不得捡起块石头砸死它,或者挽起裤脚把他抓上来。虽然你明明知道这一点也不现实,水蛇是何其的狡猾和危险。或者说跟水有关的东西似乎都有些可怕,当然也包括水本身。
时间再推回几年,当你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你跟着小伙伴们在河边上玩,那个时候,你们都还只是一群旱鸭子,还是一群连毛都未长全的旱鸭子。你的邻居二狗子因为想去掏河边灌木丛里的鸟窝,不慎失足落水。那正是夏汛的时候,他掉下去的那个河段大概是整条河流中最深的地方,因为那是一个河位由高到低的地方,水掉下来有落差,所以水流下方形成深潭。即使你们飞奔跑去找正在搓麻将搓得眼红的大人,最终见到的也只是他的尸体。打捞持续了很久,尸体已经被泡得浮肿而苍白。
还有你的疯子爷爷朋友,也是死于水的,他是喝醉了摇摇晃晃掉河里的,第一次没死,被人救上来了,可是人家转身一走,他又掉水里淹死的,你在远处看过他的尸体,可是不真切,脸被大人用一顶草帽盖着,大概是怕吓到上学的小孩子,据说他是附近深山大庙里的守寺人,无儿无女,嗜酒如命,常年累月腰间挂个酒葫芦,走哪喝哪,所以也经常喝的得醉醺醺的,神智清醒的时候很少,所以大人都叫他疯子,避之犹恐不及。
你们相识于一个空气里夹杂着泥土味的上午,那天你正无聊地拿着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在大门口的地上划来划去,突然一条壁虎从你眼前溜过,你来不及缩手,一下斩断了它的尾巴,可是它竟然没有丝毫迟疑迅速消失,你正纳闷它为何不流眼泪,或者疼得在地上打滚,突然听见奶奶朝你大喊,小鬼,快进来,疯子来了,然后你还没反应过来,奶奶就把你拉到门里边儿了,你艰难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地朝他热情地大喊一声;‘疯子爷爷,’他竟然好开心呐~,还送了你一个大大的甜瓜,你一直笃定那是你吃过的最甜最好吃的水果。就这样你和他成为了忘年交。可惜最后他也被水杀死了。
从此以后你对水多少有一点畏惧。即使多年以后你能够像一条鱼一样在水里面自由自在,可有些忘不了的事还是存在着,肆虐着。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你疯狂地热爱品尝水里面的鱼。就像你非常讨厌禽类,恨不得鸟类灭绝,但是也特别喜欢吃鸡。这其中是不是包含着人性的某种特质?
秋天过了,现在是冬天了,冬天过后是春天,山上的野花的香味儿应该弥漫着每一个角落,你还记得那个时候邻居家的哥哥姐姐们老是带着你往山上跑,给你喂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得嘴巴上都是红的紫的,跟中毒了一样,有一次你趴在一个坡上看他们摘映山红,太过入迷一头栽了下去,慌乱之中拽住一根野藤,然后就一直吊在那里。最后还是路过的挖竹笋的花子她妈把你拉上来的。只不过手上被野藤划出了几道深深的大口子。可是如果没有那条野藤,你估计不死也得残废。因为很久之后有个老人从同一个地方掉下去,磕得头部流血,没过多久死掉了。所以。有的时候,不要因为一点不愉快的小事儿就完全忘记所有的好。有的时候,生死都是命,该死的无论如何都要死,不该死的怎么都不会死,当然这不包括自己找死的。想到这里,你似嘲讽地扬了下嘴角。
然后突然你被键盘敲击的声音吵醒,你发现其实没有秋天的田野。你的狗也在无数年前死掉了,被别人弄得浑身是血,可是你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那个惨烈的画面是无论时间如何流逝也抹不掉的。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养过狗,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养了。因为与其以如此悲痛的方式失去一样东西,倒不如从来不曾拥有,这样于谁都没有伤害。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梦里面的梦。
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只有想象怀念或是做梦才能给那些孤寂和迷茫的灵魂带来一些慰藉和沉思,使他们靠近生命的原点,不至于偏离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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