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镜下的名字

                         

whatever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记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是某个严寒的冬天，外面正下着大雪，街角的灯忽明忽暗，一位老者身着蓝色大衣，布料显得很是破旧，脚上裹着黑布鞋，手哆嗦着揣进那薄薄的衣袋里，看着他从街角边走过，一阵冷风吹来。

  我望了望远处，只有零星的几盏灯还亮着。北方的冬天虽然寒冷，却处处是暖意，姥爷戴着他那副始终舍不得换掉的老花镜数着今天的劳动。这会街上已没有多少人了，但姥爷的灯和门还是开着的。

  姥爷是做生意的，听妈妈说，姥爷这家店从她小时候就有了，一直经营到现在，现如今，在北京又开了一家小店，但妈妈每次说起老店时，脸上总会露出饱经风霜似的笑容。笑容里还夹杂着一点小骄傲。

  仔细想来，这家老店大概有二十几年了，也因为这家店，小店才有了门面，姥爷也因此“火”了，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

  我记得，那些大人们总喜欢说：“我看好用不好用，如果好用，我下次来给你就是了。”于是姥爷那个原来干净的本子爬满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有的像豌豆般大，有的细如米粒。你别看它们长的不怎么样，它们可都是有名字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则是它们的统称。其实，我一直不大赞成大人们的这种说法，但姥爷却从未为这事烦过心，想必都是镇上的，不在意罢了。直至那明晃晃的夜晚，我才明白。

  还是像往常一样，大人们用笔描述了他们的说法。我坐在门外，看这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人，反倒是百看不厌，饶有趣味。喜欢盯着人看的我，

总挨不了姥爷的批评 “那是不礼貌的，像什么样子！”虽然他严厉呵斥，紧锁眉头，但眼神里却流露出别样的温柔，但其实我也没记着几个人。

  这时，“嗯？一个小老头？”我把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他身上，或许是他那瘦小的身材吸引了我，又或许是他那颤巍巍的手。看他缓慢的进了店，每个步子都像是很沉重，姥爷走上前问：“老大爷，您要什么？”他用手指了指一箱泡面，随即姥爷像批评小孩似的说“要那干啥哩，饭不好吃？”姥爷一边嘀咕着一边从一旁箱子里头拿出今天刚买的鸡蛋和小白菜。我立马站起身来，姥爷有意的向我挥了挥手，我只好无奈的又坐下。我泛着火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像是无视我的存在。周围的人说了一句：“老田，你看你外孙女都替你急呢。赶紧的，他要啥给啥吧。”姥爷较真的说：“诶，不行，怎么能让人家吃这个呢？外孙女不懂事，你也跟着瞎凑合呀？！” 小店顿时安静了许多，能听的见外面站在电杆上的麻雀叫。姥爷将鸡蛋和蔬菜装在一个袋子里让他拿着，他那凹进去了的眼球看着姥爷，姥爷又说：“没事，不要钱。”他拿起柜台旁的笔也在那本上留下了名字。

  后来，一天两天过去了，我盼望着，也期待着……可他就再也没来过。我也就着这事和姥爷吵吵。姥爷却总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后来我也没在说什么了。

  夜晚，风吹过每一家屋顶，那声音像极了箫声。我依然坐在门外，守着店门，像守着整个小镇，过了会，不远处有几个警察朝这走来，我惊奇的看着他们，满是欢喜，因为我很喜欢警察，在我们这个小镇上，一年是看不到几个警察的。他们走近了，他们走了过来，他们真的过来了，啊！他们进了我家店，我也跟着进了店，姥爷见了，严肃的对我说：“回屋里去。”这是我第一次见姥爷这么严肃。我悄悄的躲在门后。耳朵贴在墙上，只听见警察说死了什么人，前不久来过这家店。我心猛的一阵，想必这事和姥爷脱不了关系了。

  待警察走后，姥爷也跟着走了，这店也没再开着了，总听外面闲言碎语道：“人家要泡面，给人家鸡蛋和蔬菜干啥？这不是明摆着想害死人吗？那蔬菜和鸡蛋里呀准有毒。”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听到这些话时，我不想多说任何，只期盼我姥爷能赶紧回来。虽然店门是关着的，但我还可以在里面走动，柜子上的灰已有薄薄的一层了，姥爷的老花镜还放在柜上的，以及那厚重的本子，我随手翻了几页，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迎然而上，咔在了那一页，那字像是在颤抖着，我仔细的看着那行字“谢谢你呀！我啊，年纪大了，没几天寿命了，就想着买些泡面把剩下的日子过完，不过，还是谢谢你呀。”

  后来，姥爷回来了，说“人家是老死的，我去配合调查。” 这句话不知谁听了后传了出去，连同那厚重的本子，也一起被故人们知晓。再后来，这店从早开到晚，生意也越来越好。我也终于理解了姥爷那老花镜下的名字。

  我依然坐落在店门外，与往常不同的是，我微笑着点头，听大人们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