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庄有两口池塘,首尾相接如一把笔挺的镰刀。
风调雨顺的季节,池塘里清波荡漾,蛙声一片。遇上旱捞的年份,落叶杂草铺满池底,起初沉淀的淤泥,也会咧开一张张大嘴巴,阳光下冲着天空一个阵的傻笑。
这一年庄里境况如何,你看庄头那口池糖边的杨树下,那些摇着蒲扇谈笑风生的面孔就知道了。自梅雨时节以来,池塘里的水一直满满的,两岸倒映的杨树柳树,在风里尽情的舞蹈。鸭鹅们拖家带口占据着池塘两边,伸长了脖子,唱起谁也听不懂的歌。长脖子的大白鹅是天生的高音演唱家,跟鸭子们比起来明显技高一筹。脑袋冲着天上的白云一仰,方圆数里的庄稼也跟着摇着脑袋沙沙作响。
鸭鹅们把歌唱比赛进行到中午,明显都累了。各家各户的烟筒里开始升起袅袅炊烟,慢慢的炊烟由浓滚的青灰色变得柔和而轻薄,融入到火辣辣的日头里。树上的知了此起彼伏,让夏日午后的乡间变得更加宁静而神秘。
就在庄头那口池塘的一头,镰刀的刀尖处,一棵长相怪异枝叶茂盛的柳树下,阿利正躺在一块废弃的水泥楼板上午睡,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他那棕红色的毛发上盛开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那尖尖的耳朵不时摇摆几下,驱赶着前来骚扰他梦乡的蚊虫。
一只讨厌的绿头苍蝇,在阿利微眯的眼前打了个圈,停在了眉心处,阿利动了动眉毛没能惊走它,只好用前爪在脸上拂了一把,苍蝇一走漏出了阿利额头上那块形状奇怪的疤痕。这小小的插曲并没能打扰到阿利的闲情惬意,翻个身继续着他的美梦。
突然,一声呼叫响起:
“救命啊!救命啊!”
阿利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竖起尖尖的耳朵搜寻着声音传来的方位。
“救命啊!救命啊!”呼救声伴随着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
阿利锁定了目标,纵身越过池塘边的荆条丛落入入水中,向着一只落水的小鸡游去。
阿利是个天生的游泳能手,救起一只“落汤鸡”是轻而易举的事。小公鸡被阿利用嘴巴叼着放在岸上打麦场的草垛边,小家伙鸡惊魂未定,没头没脑的在打麦场上横冲直撞。最后浑身颤抖着安静了下来。阿利看着眼前这只滑稽的家禽,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
“哪家的鸡仔,不去草堆里找虫子,竟然在这里学游泳。”
小公鸡知道眼前的庞然大物在嘲笑自己,放在平时定是要恶言相向,但是此时,这个小家伙却是缩着脑袋,满脸不知所措,眼睛里透漏着恐惧的神色。
阿利见他竟然不搭理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以为是被池塘里的水给淹傻了,鼻子向前嗅了嗅。不料这个小小的举动,竟然吓坏了对方,湿漉漉的翅膀抱住脑袋,嘴里喊着:“别吃我,别吃我......”
阿利似乎明白了什么,后退一步,歪了歪脑袋,仔细打量着对方,说道:“看来是有什么东西想开荤了,拿你塞牙缝,瞧你那副害怕的样子。”阿利用眼睛向四周扫了扫,接着说道:“好了,你不用再害怕了,这里现在除了你和我没有其他动物。”
小公鸡把脑袋从翅膀下面抬了起来,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看了半天,走出草垛在周围瞅了一圈,才舒了一口气。脑袋立刻扬了扬,傲慢的后撤几步,开始梳理自己狼狈的羽毛。此时正值头伏,阳光很厉害,公鸡身上的羽毛开始慢慢逢松起来,落汤鸡变成了枝头凤凰。
阿利看到这只骄傲的公鸡,小小年纪竟然如此目中无人,心里冷冷一笑,掉头往自己之前午睡的水泥板走去。阿利也是一身湿淋淋的,于是抖了抖毛发,顿觉舒坦了许多,心想大夏天洗个澡也是挺美的一件事。
刚刚捡了一条命的小公鸡还在臭美,见阿利转身离去,像是舞台上的演员突然没了观众,不再搔首弄姿,惊恐的在四周的庄稼地里瞅了瞅,似乎那里面随时会跳出个恐怖的妖怪来,把它当点心吃了一般。
小公鸡赶紧跟上阿利的脚步,心里想着:这个家伙体格还算壮硕,和他在一起应该不用怕阿黄那个凶残的家伙了吧。于是脚步加快,跑到了阿利的脑袋下面。它仰起头看了看自己的恩公,咂了咂舌头说道:
“大英雄,你真了不起,游泳很棒,你的牙齿很锋利,而我却一点没受伤,真是个做救生员的好手。”又抬头看了看恩公:“谢谢你。”
阿利第一次听说自己还能做救生员,瞥了它一眼道:“你的羽毛收拾干净了。”
提起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羽毛,小公鸡立刻变成了自来熟。脸上神彩飞扬说道:“是的,羽毛对我来说就是一切,没了它我什么也不是,你看。”说着向前跑了几步,抢在阿利前面张开翅膀,秀了一把舞姿。阳光下多彩的羽毛闪闪发光。阿利被他逗乐了,问道:“既然你这么在乎你的羽毛,那你干吗去弄湿它,还跑到这么深的水里。”
小公鸡道:“情非我愿啊,有一只恶犬在后面追我,我吓得找不清方向,一不小心就扎进了这沟里。”
阿利听到这儿,说道:“你被一条恶犬追到了水里,却被另一条恶犬救了上来,难道就不怕我把你吃了。”说着龇牙咧嘴,漏出两排尖刀般的牙齿。
小公鸡“哦”的一声后退几步,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会的,犬和犬不一样,就像我们鸡和鸡也不一样。”
这话出乎阿利的意料之外,说道:“想不到你鸡冠还没长全,既然懂得这个道理。”
说着阿利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床铺”旁,一抬脚踏上了水泥板,躺了下去,继续自己的午觉。
“你要干嘛?”小公鸡看着阿利躺下有点莫名其妙。
阿利伸了伸四肢道:“大中午当然是睡午觉,你刚才的鬼叫打扰了我的好梦,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说着眼睛已经闭上。
小公鸡倒是没想到自己的恩人还有这习惯,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完只好咽了下去。表情慢慢变得有些失望,喃喃道“天还没黑就睡觉,不会消化不良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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