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药鱼#
“越人,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庄子休目光柔和地盯着躺在榻上的人,一如往日地问道。
“咳,嗯。”
那躺在榻上的人虽然自知并没有什么好转,却还是轻声回答,嘴角一丝笑意从未消失——不似在外面的时候从来一副冰冷面孔,即便是用一颗温热的心救死扶伤。
庄子休轻轻地点点头,似是听进去了,又似在安慰自己,转头望向窗边桌上的沙漏,感觉指尖传来的脉搏仿佛一下一下撞击在自己心上。
让他想起了那一年,越人独自在外行医的时候,长夜里独自一人听到的更漏,那么长,也那么凉……
庄子休的记忆开始于稷下学院,之前的种种皆似一场梦——梦醒了,他更想要混沌糊涂地活着,当然这并不是指他更爱睡觉了,而是仿佛将万物种种看得更加缈如尘埃罢了。
直到有一天,怪医扁鹊途径稷下学院,被老夫子强行留下,开设医学课请他讲授。
之所以说是强行留下,是因为这位怪医他一开始是不愿意的,虽被老夫子软磨硬泡强行留下了,后来晨间在山中游荡,回到学院后竟也有一种颇为自得的神态,后来学生们在交谈中大致推断出,这位怪医先生,似乎是在山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药材。
嗯,那也算是可喜可贺哦,从此学院里没有了头疼脑热的烦恼,大家也可以习得医学之皮毛,怪医先生也有自己的收获,这真是一件没有一处不好的事。
只是,最高兴的人只是偷着乐。
一个月后,山下发生疫情,怪医先生带着学生们义不容辞地投入了救治中,自然是很快解决了问题。
在庆功宴上,那个因为怪医先生留下来而最快乐的人就浮出了水面。
原来是子休啊。
子休先生出席宴会本就是一件新鲜事,何况他还自请安排座位,把自己和怪医先生安排在一起,在所有人的惊叹声中,孙膑同学把这一切记在了小本本(不是元芳的小本本)上,原文如下:
“今夜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夜晚啊。
只见子休先生兴高采烈地坐在越人先生旁边,举起酒杯说是要向人家敬酒,结果人家非但不和他喝酒,还说他形容憔悴五脏失调,叫他也不要喝。
这时候子休先生就开始耍小孩子脾气说之前见过越人先生喝酒,还问为什么不喝他敬的酒。
越人先生显然觉得子休先生已经喝醉了,却一反常态地耐着性子安抚他,还说过两天给他开点药,治好了病再和他一起喝酒。
这仿佛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可子休先生非要抓住越人先生的手要拉钩。
当然越人先生依旧好脾气地应允了。
之后子休先生就开始在越人先生旁边嘀嘀咕咕,我就没有听太清了,所以就不能乱说了,不过还是看到越人先生侧耳认真地听,偶尔(其实很少)搭一句两句。
总得来说,这两位先生已经很反常了,不过都是正面影响,老夫子先生甚至已经开心地认为怪医先生会在稷下这个地方多留一些年了,哈哈。”
后来怪医先生信守诺言给子休配了药,子休虽然坚持表明自己没病,却还是乖乖地按时吃了药,因为吃了药才能一起喝酒啊哈哈。
子休是这样想的。
怪医先生只觉得这个人的行为真是太孩子气了,可那澄澈的深瞳中却仿佛另外一回事。后来的相处中得到的信息证实了他的猜想。
博学多才屡被征召,却不愿意再入那泥淖中,可生逢这样的世间,谁又能真正逃遁?
最糊涂的人最清醒。
怪医先生觉得他们是一样的人,只不过自己逃遁的方式是麻木——以善治善以恶治恶,相比之下还是自己更容易,因为自己的手只能医人之病,而子休先生拥有的是可以结束乱世的才能,但他不愿意被血腥和欲望的操控者利用。
所以二人相处甚是融洽,真是稷下学院一道靓丽的风景。
却有人担忧。
老夫子知道怪医先生总有一天会离开稷下,然后,子休呢?这两个人心性有很多相通之处,却也有很大的不同。
一个曳尾泥涂梦醉秋水,另一个嫉恶如仇冷如弯月。
不是相濡以沫的人,所以终究会相忘于江湖?
贤者的担忧终于成了事实。
后来子休去了長安学院,怪医依旧行走江湖,只是时常有意无意地路过长安,与他小聚。
这样下去的话,倒也平和,各遂心意罢了其实没有多好。
若这也算好景的话,那好景不常在是真的。
怪医作为医者却不能自医,一次在战乱中受伤染病,自知时日无多,只想挣扎着回到长安,再见到那个人。
子休的手按着那微弱的脉搏,生怕自己有丝毫松懈,那脉搏就骤然停止了,此时已经四更天了,他抬头望去,竟望到了下弦月。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月亮了。
明天是不是就会是晴天呢?
眼中泪珠折射的月光弯曲而散漫,他感觉到自己空无一物的指尖颤抖着,他却不敢回头。
这一眼,有多难。
这长夜,还没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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