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哥

《小站人物志》之①

        铁哥有一副冰冷的脸，叫人看一眼，就好像在十二月贴着冰。

        铁哥是扳道员，管的就那些么一副道岔，电话铃一响，就急忙把道岔扳过来，电话铃再一响，又把道岔扳过去，如此重复，铁哥似机器人，冷寂、枯燥、无味。但路外的人，对他却蛮有兴趣，他们的好奇不亚于城里人看机器人。机器人要动作时，他们会凑近些，亲亲昵昵地叫一声：“铁哥，上班？”于是就把眼死盯着自己怎么也扳不动的道岔。铁哥呢，就从鼻子里挤出声来，把道岔“咔嚓”扳过去，然后看着轰隆的列车开过去，像没有看见人，旗子一丢，就坐在板登上去打瞌。

        上级来了安全检查员，走进扳道房，问：“谁上班！”铁哥答“废话！”检查员好没意思，开始检查计划是否清楚，备品是否齐全，是否来过闲人，是否有其它书，然后想问问铁哥几条规章制度，四周一找，没看见人，出来一看，铁哥稳稳地坐在门侧边。

        开完工会，站长说：“不认真对待检查工作，也太不尊重领导，态度要改进。”

        铁哥说：“咱又不是招待员！”

        年终评先进，铁哥又是候选人，大家又进行了一番评议。铁哥参加工作十几年，从来没发生违章事故，踏踏实实地干工作，一直担任扳道员也从不闹情绪，就是有点、有点说话不太对劲。于是最后表决，铁哥要表扬才行，关于先进吗，也不是说没评上的就不是先进，名额有限，下次再选。问铁歌有什么意见，铁歌说：“咱是机器人”。

        有一天，铁哥还没把道岔擦完，电话铃响了，铁哥接了电话，忙把道岔开通正线，拿着旗子坐在扳道房前。就在这时，来了一大群人，都是邻居，他们看着铁哥，不敢向前迈一步。有位大胆的妇女终于开了口：“铁哥，铁哥！你老婆被汽车撞了，赶快去救人！”

        铁哥猛地回头：“什么？在哪里？真的？”

        这一大群人争述着，也没道出个所以然，只有一句话：“快去救人！”

        铁哥把旗子一丢，刚想走，电话铃又响了，他只得去接电话，是提前五分钟立岗接车。他僵持了一会，还是拿着旗子站在了立岗点。

        不久，“轰隆”，“轰隆”，一趟南去的特别快车奔驰而过，他才松了口气，回到扳道房前。

        大群的人看着他进了扳道房、看着他通了电话，看着他不停地走动，齐声说：“真是个机器人！”

        铁哥赶到医院，铁嫂因流血过多而永别了他。他感到脑门有针在扎，眼里盈满了泪。

        过了不久，车站就有一条消息，说铁歌因为死了老婆，整整哭了三天。

        又过了不久，电台、广播、报纸上就有了铁哥的事迹。妻遭不幸，他还坚持立岗，接完旅客列车……。

        上级把他当成了典型，积极进行宣传。先进模范今年一定是他的，但，要是能提前上班，这个典型才更加全面。

        生活上给予照顾，工资上给以提级，组织问题着重考虑。领导专门探望，劝铁哥忘掉痛苦，及早回到岗位。“还有什么要求就大胆提。”

        铁哥流着泪说：“咱从来没休过病假，也从来没生过病，只求当病假给多休几天。”流下的泪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