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阿Q把那块那天进城捡来的那块红布，他请吴妈给他裁成几面小旗，前后插在他身上。他又锵锵锵地，在未庄的街上大模大样地走着唱起来了。他嘴里喏喏地唱着，但已不是他原先从戏文里听来的，八王爷手执钢鞭…那一句了。他竟改唱“眼前还有一口井，不知井水有多深。”
唱过，他的失神的小眼睛，他还睒几下，然后，又露出他那如铜样黄的牙齿笑起来。晃了一下他的头，惬意起来的样子。刚好他那个快乐神情一做出来，就正让赵家的赵司晨看到了。
“呔！阿…阿Q，你得什么瑟？你觉得跟了我姐，你就是我们赵家的人了吗？呸！你永远都与我赵家不搭界的虫豸，”
阿Q看到赵司晨站到门外，又指点着手指，对着他头上那块癩疤在骂他了。但他没有听清赵司晨在骂他什么，阿Q很不在意，把他的头往旁边一甩，又揭起他的毡帽。猛然，大阔步走过去，而且又是高声唱起来。
“清清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阿Q刚唱到这里，在赵家宅子里的赵四姑听到是阿Q唱的，她又飞一般地跑出来，又急着叫。
“阿…阿Q。你…你来看我了。”
阿Q乐了，把他揭起来的毡帽，又戴在他的头上。他收住他跨岀去的脚，咧开他黄铜样黄的牙齿，对着赵四姑笑。
“你…你还敢跟我吗？你…你就不怕你赵大爷，怕你赵家的人来…”
阿Q眼睛倍睁了一倍。
“操！怕…怕什么怕。他…他们哪一个又是干净的。他们都搞的，为何我就搞不得？为何你阿Q搞不得？操！我赵四姑也是人，你阿Q也是人。喂！阿Q…”叫着阿Q，赵四姑又变了柔软的声音了。“刚才…刚才你唱的是叫什么来着，耶！蛮好听的。在我们未庄也就只有你阿Q能唱出这样好听的歌。”
赵四姑又赞了阿Q一句，这让站在后面的赵司晨，像是让他们架在火堆上烧了样，他又对着他们两个吼起来。
“你看，你看，丢不丢脸啊？他们两个简直疯了。阿Q，你杂种你给我滚，别来勾引我赵家的人。”
赵司晨又瞪大眼骂了。
“我唱戏文你又怎么啦？你…”阿弥也恼羞成怒了。“我偏要唱，清清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
“嗯！唱，唱。阿Q你唱。好听，你就唱给我赵四姑听。我赵四姑就喜欢听你唱这个戏文。叫…叫什么清水塘呀？还有那鸳鸯成什么双。耶！阿Q，你好可爱啊！”
赵四姑望着阿Q，她还拍起她的巴掌来了。
阿弥又眉飞色舞了，顿感到他的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他要将身子飘浮到半空中去了。
“你…你也好可爱啊！四姑。你…你到我土谷祠去，坐在我床边，我就专门唱给你一个人听。”
阿弥把他的脸凑近了赵四姑，赵四姑禁抑不住的，用手去拉了一下阿Q的手臂。赵司晨像让鞭炮炸了样，他又炸雷样的吼起来了。
“赵老爷子，这是你的闺女，你看她疯…疯成什么样子了。在这里丢尽了你老爷子的脸了。”
“嗬！你也太过分了，你都可以跟邹…邹七嫂疯，我跟我阿Q疯，他也是我心上人耶！嗬！阿Q哦？”
阿Q满足了，又把他的脸向赵四姑贴了一下，猛然一个回头，他又喏喏地唱着走了。
“阿…阿Q，你去了？你这是去哪？你为什么不带我去？我…我…”
赵四姑发出她的哭音来，她脱了她的绣花鞋，光着脚丫，她又追着阿Q去了。谁知阿Q毫不在意，他迈着从戏文里学来的步，又嗥嗥地唱起了另一句。
“眼前还有一口井，不知道井水有多深。”
走过那座石板桥，往那边一拐，他又往钱茵茵，她们家那边去了。
赵司晨钻进他们家宅子，将两门一关，又拴上闩了。
“你看看，你生的女儿，看她疯的比疯狗还恶心。丢人现眼，丢尽了你赵老爷子的脸了。那阿Q，他是甚么东西，竟敢还来勾搭我们赵家的人。他…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如果你赵老爷子管不了，那我赵司晨我就不客气了。我赵司晨丢不起这个脸，你…你护着你女儿，总说你女儿嫁不出去，没人要，哪怕就是再没人要，那…那也不能跟着那人狗不如的阿Q啊！”
赵司晨他暴跳如雷，翘起来的手指如柴棍样，敲打着那红漆堂堂的八仙桌桌子。
“在未庄现在…已没有人会像我们赵家这样丢人现眼了。你…你赵老爷子，在未庄一世英名，今天，你竟然栽在他阿Q手上了。”
“你放屁，我咋栽到他阿Q手上了？我明天就叫人剥了他阿Q的皮。”
稳坐在太师椅上的赵大爷，放着铜烟管，拍着桌子，他两眼圆瞪也暴跳如雷了。
“明天，我就叫人剥了他阿Q的皮…”他指着外面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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