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对面食的喜爱胜过米饭只因我喜欢和面,喜欢看着面发起来的过程,喜欢面的味道,还有,喜欢等待。
记忆中母亲起早,很早很早,早到星光还未散去天际还未泛白早到周遭一片寂静。
母亲发面是用面肥的,就是一块表皮干燥内里柔软的面团。母亲准备半碗温水,并习惯性的用手试一试温度。我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温度才是合适的,日后和面用水时也都象征性地用手一试虽然每次温度并不相同。试过温度之后母亲将一坨面肥扔进温水里。
这坨面肥苏醒需要一个过程,母亲去忙别的我偷偷守在盆旁边。面肥干燥的表皮在水的滋润下慢慢变得柔软直至与里面的柔软混为一体,就象沉睡了百年后慢慢苏醒伸展腰肢,慢慢地整坨面与水交融仿佛一介转世的灵魂笑着哭着手舞足蹈的掠过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温水开始变得混浊、粘稠。
母亲一手将温水慢慢倒入面粉中一手拿着筷子不停搅拌,面粉微粒儿不知是欣喜还是悲壮地念着“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抖落风尘抖落今生与面肥一同进入下一个轮回,印着面肥与面粉印迹的新面团诞生了!
做完这些,母亲用袖头轻拂了一下额头细密的汗珠和散落的刘海儿,爱怜地轻拍几下婴儿般娇嫩的面团,苫上一块半湿的屉布。
面发起来需要温度。冬日的火炉旁,夏日的窗台上,一盆面,一个围在盆边的小身影,一只时不时想揭开苫布又隐忍放下的小手, 一颗焦急等待的心。
在漫长发酵的等待里把耳朵放在盆边,无声无息间我好像看见了面里的气泡从忐忑、腼腆、羞涩、彼此对望、互相推搡到争先恐后摇曳而出,然后云蒸霞蔚日出磅礴般势不可挡。
最神奇的场景莫过于揭开屉布的时刻:扑面而来的是味道,没去过江南,却一直以为我闻到的味儿如同江南清晨弥漫的水汽,弥散在我的整个记忆里;映入眼帘的是形状,面团仿佛一个巨大的蘑菇头扣在盆里,表面历经沧桑般粗糙不平。
面这时是真的发了。

现在发面简单了许多,只需用酵母即可,但是这面失去了神圣失去了灵魂。
我也早早起床,虔诚的洗手,舀面,取酵母,酵母可事先化在温水里也可加在面里,加水搅拌就万事大吉。
现在我迷恋的依旧是等待面发起来的过程。
早已不再围着面盆,倚在沙发里,柔软和温暖总让我想起母亲怀抱的温暖。
几年前老妈从北京回来到我家,晚上跟老妈一个床,我第一次放肆地搂着老妈的胳膊,依偎在老妈怀里,有点儿羞涩,有点儿暖,有点儿幸福,还有点儿遗憾,遗憾自己没早伸出双臂拥抱老妈!
面发了,黎明将至,远近的大地如同早起的人们打着哈气伸着懒腰醒来。
看到文字的人才知道在这样一个早早早早的早晨我百转千回地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儿————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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