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与婴莲杀掉的那只是同胞,被简言从荒野捡回来给舍脂和婴莲一人一只,婴剑山庄没落,婴莲也没管得上那只猫,什么时候走丢的都不知道,结果是被秦云飞弄走了。
小东西认得主人,却一直被抛弃。
舍脂的心里,何曾有过其他任何的人或物呢?
没几天,那只猫死了,葬在谖草崖,它最后一次看到主人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秦云飞和宝儿各怀心事,渐渐地疏远了。
宝儿依旧开开心心地玩耍,也不问爹娘在哪儿,好像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依旧和小石头打闹,依旧偷晴儿姑姑的好看的饰物,依旧会揪老夫子的胡子……
偶尔会碰见日理万机的秦云飞,也只是笑着请安便跑开了,再也不黏他。
秦云飞总是在夜深偷偷地上隔云楼看他,宝儿还是睡得很好,不知道怎么,心中有很强烈的缺失感。这个孩子从来都不虚弱,没有他也可以很好。

百鬼花谷也一切如旧,若真要说有什么异样,那就是谷主的侍妾莫名其妙地死去,但是区区侍妾也没有人会在意,荒郊野岭埋了就是,再说现在谷主有专宠的一人,其他的女人,死了也没什么。
嫣歌趁没人的时候把舍脂拉到一边,有些着急:“你说你怎么这般心急,死了一两个倒是没什么,你怎么也不等等,一口气把十个女人都杀了,谷主肯定会怀疑你的!”
舍脂看着嫣歌一脸紧张,却只是莞尔一笑,请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完全没有一丝的忧虑:“姐姐不必担心,我这些小动作哪里藏得住手脚,你以为哥哥不知道?他不过是由着我胡闹罢了,他知道我容不下别的女人。”
嫣歌喝了口茶,不由得审视舍脂,这个人有着倾国之色,风情万种,却对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视如草芥,杀了几个人对她来说只是拍拍身上的灰尘那般简单。
真像,跟洛风真像,不愧是亲兄弟。
亲兄弟?事实上不是的。洛风的身世,连舍脂自己都没有明白,只是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洛风就是他一直追逐的那个人。
洛风身上的种种特征,都表明他是百鬼家族的人,至于究竟由何人所生,舍脂根本不关心。
如今洛风的的十个侍妾都死于非命,只剩舍脂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下人都对这位新夫人恭敬无比,毕竟他是第一个被留在班竹轩过夜的人。可是洛风却一直没有给他正式的名分,潇湘馆还是空着,夫人的位置也空着,舍脂的地位,在侍妾之上,却永远不及那位夫人。

花都的古街上,没有贝阙珠宫,没有碧瓦朱甍,只有白墙青瓦的民居小铺。
正是七夕,花都到处都是氤氲的浪漫情调,少男少女们互诉情怀,河岸相偎看飞鸟,青石板落满了红色的花瓣,冷暖色调相互映衬,红的更加耀眼,青的更加阴冷。樱花飘落在女儿家的窗前,对镜贴花黄,心里的思念在脸上轻描淡写,桃花般的脸庞却泛着羞红。少年郎寤寐思服,在树下等着窈窕淑女。
有心上人的年轻人,等在白墙青瓦的屋檐,等着姑娘撑伞走过身旁。
琵琶一曲花都正烟雨,马车款款雨中现,帘后佳人似从画中来,渺渺间已经是月起之时。虽然已经过了少男少女的年纪,洛风和舍脂在别人眼里也是一对新婚夫妇一般,耳鬓厮磨,色授魂与。
第一次和爱的人过七夕节,一切都很新鲜,小摊贩叫卖的声音听在耳里也成了音韵,有人卖姻缘泥人儿、情人锁、成对的面具。
华灯初照,邂逅的古街更是热闹,酒馆的生意都很好,七夕佳节,有人欢喜有人恼。开心的人会畅饮几杯,惆怅的人借酒消愁。
“小二,上酒!”
“客官,这……您已经喝了六坛了,都是本店上好的花雕。您确定还要上酒?”
“怎么,怕我给不起酒钱?”白衣男子从腰间抽出钱袋,一把砸在桌上。“给!拿去!只管拿好酒上!”
“是,是,客官,小的这就去。”店小二恭恭敬敬地退下去,出了雅间偷偷打开钱袋,发现没有散银,竟然是几块真金,眼睛都直了。
白衣男子昏昏沉沉倒在桌上,嘴上还一直含含糊糊地念着“酒,拿酒来……”。
花都的夜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在连绵的摊位上,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女儿家的东西偏多。
“舍脂,你倒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谷里不是多得很吗?”
洛风看着舍脂像一个小孩子,看着什么都好奇,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哪里是平时那个极具城府的人。
舍脂看上了一盒胭脂,不算名贵,但也不便宜,朱红色的胭脂盒,印了一对戏水鸳鸯,舍脂把玩了一阵却又放下。如今的他,是男儿身,却又恢复了些许女儿心性。行为反反复复,让人琢磨不透。
“喜欢的话就买下吧?”洛风宠溺地说道,右手揽着舍脂的腰,像是怕他走丢了,这次出行,没有旁人跟着,就像是两个普通的年轻人一起过情人节。
洛风已经三十五岁,舍脂现在也已经二十五岁,但在别人眼里,他们和那些少男少女一样,只是眼神多了些成熟,少了几分幼稚。
舍脂却不高兴起来,虽然自己喜欢这些凡间的小玩意儿,胭脂本是女儿家用的东西,现在他一个男子,涂了胭脂算什么?其实舍脂浓妆淡抹都很好看的,以前在风雨楼变成青楼的时候,舍脂都是要抹胭脂,只是抹得很淡。平日的舍脂,还是喜欢清清爽爽的感觉,不施粉黛,更有几分怜人气质。
一想到洛风又把他当成了以色事主的小倌儿,舍脂就觉得气,撅了撅嘴,睁开洛风的怀抱,碧蓝双眼嗔怒地瞪着他:“买回去,你搽?”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舍脂以为洛风会来追自己,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走了十来步转过头,洛风才缓缓地从胭脂摊位走过来,不慌不忙,潇洒得一塌糊涂。
舍脂神色恍惚,想起初相见时,洛安是一身白衣,手里拿了一把折扇,站在屋檐下痴痴看着她。
那天她穿的是自己的红衣,抱了一把琵琶,戏耍似的让洛安身后的那棵樱花树花瓣全部掉落。
一时间,天空飘起了樱花雨,洛安眼前略过几朵樱花瓣,银丝上粘了几粒花,等反应过来,舍脂已经走到屋墙的尽头,青丝及至脚踝,右肩轻斜,露出琵琶的头花,柔荑捂口,朱唇轻启,轻笑几声,说了句“真是呆子。”便消失在转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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