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气已经入秋，一阵风吹过，有了阵阵凉意。
“今天好像没有看到李奶奶出来晒太阳。”正在扫院子的妈妈，停顿了一下，对着我说道。
“是啊，我也没有看到。我过去看看。”
我把手机装进口袋，起身往那个小院走。
我们家和李奶奶家只隔着一条小路，小路的两旁分别是我们家和李奶奶的篱笆墙。走出大门往右拐，就是李奶奶家的大门。
已经快中午了，她家的大门还紧闭着。
大门是用铁丝捆绑着几根木棍做成的，因为常年没有整理修缮，原本被整整齐齐固定在一起的木棍，此刻歪歪扭扭地相互斜靠着，上面还挂着一个已经生锈的小铁锁。
我隔着大门向里面大喊了几声，许久都没有回应。
我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里面传出李奶奶微弱的声音，“是小玲吗？”
“我是小玲。李奶奶，您没事吧？”我有点担心，李奶奶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虚弱。
“我没事。”李奶奶刚说完，屋内就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我也顾不了许多，直接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除了李奶奶的咳嗽声，就剩下秋风扫落叶的声音。入眼的是一片荒芜，丛生的杂草，有些已经泛黄。飘落的树叶在地上不安分地来回飘动。
我敲了一下屋子的门，也许是我过分用力了。门吱呀一声，错开了一条缝。
一股酸臭味，瞬间从门的缝隙涌进我的鼻子。
我推开门，满地的狼藉。“李奶奶，这是怎么了？”
“我可能吃错东西了，胃不舒服，这两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李奶奶连带着咳嗽，断断续续说着。
她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无比的蜡黄。
我匆忙收拾了一下，想要带她去医院看看。刚开始，她坚持说自己没事，不肯去。后来经过我妈妈的一番劝说，她才答应去。
03
到了医院已经下午了。
我一边陪着她做一些检查，顺便通知了她的儿女。
李奶奶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很早的时候，李奶奶的老伴还在，孩子们还经常回来。那个时候，家里很热闹。院子里的各种果子成熟时，是最热闹的时候。
可是，老伴儿去世以后，这个家一下就冷清下来。
院子里的葡萄树，苹果树，桃树，核桃树，也相继枯死。小院再也没有往日的热闹，孩子们也很少回来。
检查很算顺利，今天的人很少，所以几乎不用排队。在我和李奶奶唠家常，等结果的时候，李奶奶的两个女儿赶来了。
她们抱怨着等车太麻烦，埋怨李奶奶给她们找麻烦，却没有关心一下，她现在身体怎么样？
李奶奶低着头，听着她们叽叽喳喳说着，自己一言不发，脸上有着难以掩盖的失落。
我有点尴尬，起身去窗口拿检查结果。
结果有点糟糕，胃癌。
两个女儿此刻闭上了涛涛不绝地嘴巴，相互对视了一会儿，赶快给李奶奶的儿子打电话。
李奶奶已经八十了，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两个女儿没有吭声，只有儿子点了点头。这种时刻，可能也只有儿子能做主了吧。
保守治疗，也需要交一些费用。安静沉重的气氛，因为医药费再次杂乱起来。
儿子说，应该平摊，同样是十月怀胎所生，所以一人出一份。
两个女儿则不同意，原因是李奶奶早些奶奶给了儿子一些钱，当时说是借，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不会还。既然花了老人的钱，就有义务给老人看病。
双方因为这件事僵持了很久，吵闹声引来了一些人的关注。其中就有原本在休息室休息的李奶奶。
李奶奶没有看他们，弓着身子慢慢走到我面前，“小玲，我们回家吧。”
她低落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可是正因为这样，我更感到难过。
李奶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交给我，我打开看到里面包着一沓零零碎碎的钱。我有点诧异，但是看到她眼里含着的泪花，我没有说什么。
拿着这些被压出褶子的钱，去帮李奶奶结清费用，买了一些药。
医生嘱咐我说，其实回家也好，老人毕竟年纪大了。说句实在的话，治疗的结果恐怕也是，钱也没有了，人最后也没有了，还遭罪。回去按时用药，注意饮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知道医生说得是实话，可是为人子女谁能看着老人生病而不管呢？
遗憾的是，我不是李奶奶的家人，只是她的邻居。无法左右他们的决定。
直到我们离开医院，李奶奶的子女都没有再 说话，只是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直到离开。
03
一路上，李奶奶都很沉默。
她木然地盯着窗外，像是在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回到家，她对我说谢谢，还把家里储存的一些饼干拿出来给我。
我看到上面的日期，早已经过期了。
把饼干接过来，打开，拿了一小半吃了起来。李奶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我打趣道，“奶奶饼干这么硬，您都没牙了，还能吃吗？不如都给我吧。”
李奶奶一边说着好，一边找了一个袋子，把饼干装进去交给我，还宠溺地揉了揉我的脑袋，说我是小馋猫。
我们两个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李奶奶家里聚集了很多人，我隔着篱笆看到他们家应该是所有的亲戚都来了吧，乌泱泱的一院子的人。
小院又热闹起来，可是热闹声中夹杂着许多的刺耳的声音，哭闹声，叫喊声，谩骂声。
最后好像没有达成什么协议，大家走的时候，把怒气撒在了大门上。本来就摇摇晃晃的大门彻底散架了，一根根木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大约吃过了晚饭，李奶奶拄着一根小木棍来找我。
她交给我一张纸，上面是写着大概是，她死后，名下的宅基地，庄稼地，就是她所有的财产都上交给政府。
我有点诧异，后来李奶奶说，他们因为李奶奶生病，来争财产。
老人都不孝敬，还要什么财产，就算是一分钱，也不会给他们。
李奶奶语气里的失望，让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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