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哭,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哭。只是走之前,记得把刀先捡起来。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鹭来对司马怀璋说
文/怀山若水
1
堂屋里亮起一盏油灯,虽然有些昏暗,但好在屋子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因此倒也没有多大妨碍。
“师父,您找我有事啊?”怀璋问。
沈判背对着门口,在堂屋正前方的《观刀图》下凝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吩咐道:“把门关上。”
“吱呀”一声轻响,门被合上了,怀璋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他感觉师父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否则绝不会如此郑重。在他的印象中,这几年里,师父对着那幅爱如珍宝的《观刀图》发呆,好像只有两次,一次是自己拜师的时候,还有一次就是苍来被截肢的时候。
“怀璋啊,明天……你就不用去乌衣巷了。”沈判缓缓说道。
“不用去乌衣巷?怎么,您要派我出外差?”怀璋很是意外。
沈判摇摇头,转过身,浓黑的眉头打着结,“打明天起,你就不是乌衣巷的人了,你这会儿就把腰里的獬刀解下来吧。”
“师父……您……您喝多了吧?”怀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今晚我是喝了不少,两斤天来大曲。其实这些年,我每晚都没少喝,就是希望自己能醉。可惜,我是越喝越清醒。”沈判盯着怀璋的脸,语气坚定无比。
“您……您到底什么意思啊?”怀璋踏前一步,下意识地按住了獬刀的刀柄,好像生怕被人抢去。
“我让你把獬刀解下来给我,打明天开始就不用去乌衣巷了。”沈判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神情。
“这是您的决定?”怀璋追问。
“是你爷爷的决定。”
“他?为什么?”怀璋一头雾水。
“他只对我说要带你回骏州老家,别的什么都没讲。”
“这……这不可能,”怀璋迟疑了一下,随即干笑了两声,“我爷爷每年至少得来王都两回,我在这儿干得好好的,他怎么会忽然想起要带我回老家去呢?再说,我今儿早上才跟他老人家请过安,也没听他说起过呀,一定是您搞错了。”
“错不错,你自己回去问他,我现在只说最后一遍,把獬刀解下来,明天不用去乌衣巷了。”沈判的声音变得有些冷。
2
司马怀璋一愣,忽然像是被火烫着了一样,朝后猛退一步,犟道:“我不!”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吗?”沈判站在原地,冷如一座冰山,“獬刀可不是你的玩具,司马家的孙少爷!”
“当不当獬刀卫跟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怀璋喊了起来,“爷爷五年前把我送到王都,接着父亲就让我拜你为师,两年前你又把这柄獬刀亲自交到我的手里。你们一个个走马灯似地替我作了安排,现在说不让我干就不让我干了,到底是谁在玩过家家!”
“你……唉……”沈判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脸寒霜瞬间化作万般惆怅。
“五年前,你爷爷之所以送你来王都,那是因为他接受了王命,顶替穹侯燕展元成了北征的统帅。按照大真律法,诸侯统兵必须向王廷纳质,所以,你在王都,其实就是个人质。”
“人质?我怎么……”怀璋感到胸口仿佛被人打了一拳。
“对,就是人质。”沈判重重点头,“至于你父亲让你拜我为师,那也是因为王上的旨意。其实,乌衣巷早在创立之初,就是四贤王专门用来软禁各地诸侯质子的地方,只是后来天下承平,才慢慢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说到底,别说是你,就是我,你父亲,还有你爷爷,我们哪个不是在陪人家玩过家家呢?现在你明白了吗?”
司马怀璋张大了嘴巴,瞪着师父,右手死死地攥住獬刀的刀柄,掌心里一片湿冷。
原来我就是个人质,一个随时都会被杀掉的人质!难怪这五年爷爷和父亲让我待在王都,寸步都不许离开,就是回家探望母亲也不被准许。闹了这么多年,什么家族荣耀、建功立业,原来全都是骗人的谎言!我只是一个人质,是一件替他们向王廷奉献忠心的祭品!
“我明白了,当獬刀卫不过就是个幌子,你们只是为了哄着我,让我能在这儿安心地待着,对吗?如今仗也不打了,爷爷也不用带兵了,所以我也就多余了,该滚回去当我的孙少爷了,是这个意思吧?”怀璋冷笑连连,忽然发现自己的鼻子酸得厉害。
沈判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微微点头,却一句话也没说。
“好、好!”司马怀璋迅速解下腰间的獬刀,朝地上奋力一摔,“拿回去吧,不是小爷的东西,爷还不稀罕呢!”
“混账!你给我捡起来!”沈判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会如此行事,顿时发起怒来。
“小爷现在可不是你的人质了,少对我吆五喝六的,你没那资格!”怀璋咬紧牙关,绷紧身子,狠狠地瞪着沈判。
“我……你……你给我把它捡起来,听见没?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沈判踏前两步,因为生气,指着怀璋鼻子的手竟微微有些发颤。
“有本事你就来啊,小爷不怕!”怀璋把心一横,跟着迎上一步,高高地挺起了胸膛。
顿时,两边都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3
“你们一老一小的,这是干嘛呢!”堂屋的门应声而开,鹭来一步踏了进来。
正在火头上的沈判一愣,望望鹭来,又瞅瞅地上的獬刀,随即把举起的手狠命一摔,转身进了里屋。
鹭来没有理会沈判,而是径直走到怀璋面前,盯着他的脸,凌厉的眼神就像两把要杀人的刀。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你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怀璋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不管什么事,先把刀捡起来,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鹭来一字一顿,说得干脆利落。
怀璋一滞,随即在心里发出一阵冷笑。
如果我还是个男人的话,呵呵,就你会说风凉话。
他想把这一句回敬给眼前的女人,可才张开嘴,却发现舌头已变得不再听话。胸中的胆气所剩无几,横下的那颗心也瞬间破成碎片。
我哪里还有男人的样子,我不过就是颗棋子罢了!
一阵酸到了极致的感觉令他止不住吸了两下鼻子,嘴角跟着抽动起来,视线模糊一片。
司马怀璋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他不争气地哭了。

网友评论
不过没事,我有太上老君的急急如律令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