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宜

眠茵换了一身绛纱色旗袍,搭配了珍珠项链,珍珠耳珰,她素日虽不打扮,但是在一些重要场合,绝不肯落人后的,因此又在唇上抹了胭脂色的口红,烫卷的发鬓半垂在胸前,整个人气色好极了。
婢女桂芝寻了银丝线缠绕的小手包笑道,“小姐多跟太太出门太太高兴着呢!”
“母亲的心思还不是为了多和陆家走动走动,父亲在官场没有太多根基,又无亲友帮扶,若想保住这一切只能如此,想着这人情世故真是复杂。”眠茵微微侧首,对着西洋雕花圆镜抚摸着耳环叹了口气,桂芝把小手包放在梳妆台,催道,“那小姐快快去和太太会和出发,为老爷打这后方天下。”
眠茵噗嗤笑出声,“如若这样便成的话,不枉和母亲一趟了。”待看见桂芝拿的小包又蹙眉道,“今日换前些日子在百货商场新买的吧,这一个略微旧了,拿出去恐遭人嫌弃。”
这样又折腾了一阵,好歹坐了车出发了。
顾太太抚摸着女儿的手,细细叮嘱一会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要进退有礼,给人留一个好印象,眠茵哎呀一声只道知道了知道了,这样顾太太才勉强不唠叨。
陆府完完全全的西式做派,独栋洋房别墅毗邻,最外围中央还修了圆形喷泉,日夜有泉水喷洒,最里面别有心思嵌了一圈花瓣型的荧光灯,一至夜间便放出璀璨光泽来,在喷洒的水波间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顾太太携了眠茵下车,早有人恭候着,待见到陆太太,她们一群女眷正在打牌,看样子也是有一会儿,一见到顾太太,陆太太也很是高兴,停牌间隙招呼着顾太太凑一起玩牌,待看见眠茵,眼睛笑的眯出一条缝,“这丫头我喜欢,斯斯文文的,一看便是贤淑的不得了。”
顾太太也高兴,自谦说家里宠坏了,陆太太再一夸更是没谱了,眠茵落落大方笑道,“陆夫人您好,早听母亲说起您,今日拜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哎呦,这小嘴儿甜的,来来来,坐这儿,”看着陆夫人如此对待眠茵,其他夫人太太起哄,这要喜欢,便收到自己家,也是可以日日夸奖日日看的。
眠茵最见不得别人拿她打趣,心中虽不喜,也表露不得的,倒是陆夫人打了圆场,“今儿个,也拿我打趣了,要是不留下些牌钱,可是对我不住啊!”
陆夫人常年保养得意,虽是年纪四十多的人了,皮肤依旧光滑白皙,不见丝毫皱纹,眠茵安静的看她们打牌,陆夫人和一众家眷玩的兴起,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牌运就好,陆夫人一脸几把都赢了,表情甚是高兴,众人佯装不情愿掏钱,其中一人笑道,“这陆夫人牌技好,可怜了我们几个穷酸鬼,直要把老底都掏出来了。”
明显的恭维话,陆太太很是受用,又玩了几把牌,似是想起眠茵来,回头笑道,“合该你们年轻人怕不喜欢这些,”眠茵只道,“陆夫人哪里话”,陆太太复又道,“知呈在楼上书房,你们年轻人多多少少有话题说。”说罢唤房中下人带眠茵去找少爷,眠茵只得起身跟随前往。
陆府只有两位少爷,大少爷陆知歏在国外留学,攻读哥伦比亚大学硕士学位,二少爷陆知呈已经是在政府部门工作了。
陆知呈她是知晓的,两人多多少少相识一点,为人谦和,很是斯文,没有半分豪门子弟的浮夸气息。
带路的余妈说,“眠茵小姐先等着,我先去敲门。”眠茵颔首,“谢谢余妈。”余妈受宠若惊,“小姐太客气,我们做下人的可担当不起。”说着去敲门,唤道,“二少爷,眠茵小姐来了,太太让你好生招待呢!”说完自己便退了出去,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影探了出来。
短发半寸。
发胶固定的丝毫不乱。
眼神清明,面庞矍瘦,眉宇间几丝倦容隐约可见。
深灰马甲开衫,蓝衬衣,竖斜条纹领带。
斯文而有涵养。
陆知呈待看清了眠茵,一时有些失神,便呆呆在那里不动了,眠茵不好意思捋捋垂在肩上的卷发道,“知呈,好久不见。”
她敷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本来不可见,可这一晌羞怯,隐约面颊泛着淡淡红光,在阳光下更是明艳妩媚。
陆知呈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唐突方才的举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掩饰道,“方才听母亲说有客,我知晓是你,一直等着呢。”说罢又怕被误会,便又加了几句,“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切磋切磋诗文,”眠茵轻轻笑了笑,贝齿微露,眉眼弯弯,流露出无比温婉的气质。直让陆知呈不敢直视。
书房里有各国杂志画报,古今中外,分类齐整,还有地图风景志半摊开在侧,眠茵和陆知呈不觉从古聊到今,从压力山大大帝聊到国父孙中山,又从近代历史聊到西方文化,肆意畅快,话题多了,人不似先前拘谨,熟稔许多,谈口渴了,内里隔了一间小小的茶水室,内置软榻累了可以小憩,陆知呈泡了两杯香茶,眠茵浅喝了一口,唇齿含香。
“你看,这是我最爱的一副画,源自西班牙大师所作,寓意深刻。”陆知呈打开一副精心包裹的画给眠茵看,只见用笔寥寥,一个人孤寂仰头,身体扭曲的却是古怪。
眠茵道,“这倒是怪了,旁侧不是大地,却是漂浮的空气,”陆知呈指着一侧道,“新印象流派注重人自我意识感知,天空不是我仰望的天空,空气是我赖以生存的养分天堂。”
“所以在迷茫的时代,画家笔下的生命变了一种形式,探索生命的意义。”
陆知呈由衷赞赏,“说的真好。”
眠茵笑了,看着时日不早,陆知呈又说,“我们出去散散步,我知道新开的一家日式料理不错,带你去尝尝。”
眠茵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一会儿母亲打完牌怕是找不着眠茵了。”
陆知呈笑,“是我疏忽了,”眼看眠茵起身欲走,跟着道,“我送你”,眠茵说,“谢谢。”待步行几步,楼梯间只有高跟靴子踏在地上的嗒嗒声,静极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眠茵。”
眠茵回头,看着陆知呈。
陆知呈说,“没什么,你去吧。”
“好,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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