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溟濛,室内嘈似群蚊。寻着个空闲的位子,我方如蜗居者般小心翼翼地扎下。
“未知可俱,再光明也恐黑洞之力”
落笔即为此句,欲将其作为今日情书的首句,隐隐感觉不妥,撕下信纸,又在攘攘中寻思着如何成段。
高考是少年人的一场趔趄之旅,亦是一场爱的迤逦之行。
揣着稚涩的情意,与他共赴此校。憾只憾几分之差使彼此不可同院,两校区之差,即造弄了七日一面的频率。也会屡生悔意,但如春的爱意可瓦解一切踌躇。
军训方兴,我自认是一个吃不得苦的人,且情人远隔,心中更生烦闷,怨这弄人的造化。
是夜,暮时倾盆雨,教官领众人入室。
内着红衣,披散发,个小,人也呆滞。自知我毫无特别处,也不愿有人注目,便暗自从偏门而入,懒与众人挤那窄又小的正门。
他未有回音,想必是恼了我。
翻看下午的聊天记录,瞬时我又懊悔起来:
“念你,恨这诸多的无可奈何。”
“相信我,不会有无可奈何。”
“不会?体会这数种,还说不会。所以你又是妥协,总要等我反驳时才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要再打包票了,从观念上解决问题在我这里已经行不通了。反正一昧肯定,一昧给人希望,实际含含糊糊不是么?请你以后多用也许二字,也不至于如此残忍。”我以冷笑与讥讽来回应他的安慰,以为弱者咄咄就能变强。
换来的是寂寂。罢,他的确无可言说。我一时忘了这样的分离并非主观错误。
我虽有悔意但也犟着不愿说歉,于是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噤声下去。
嘹亮军歌,我唱着只觉寡味。念着这雨,恋着那人。落叶缤纷只作秋声萧瑟。
骤然手机一震,原来是情人致信:
“可是在宿舍?”
“没有,文渊楼里教官拉歌。”
“立刻我来见你。”他发起了位置共享,怎的,他如何从呈贡来此了?疑云顿起,但也难捺欣悦。看着屏幕上缓缓移动的红点,只觉得情人已成心上红痣,刹时思绪狂飙。
不过半刻工夫,只瞥见一人做收伞状。其从侧门入,脚步滞塞,略滑稽的样子。
除教官外,众人皆坐,他恍然已成不速之客,目光所致皆他一人。
他外套长裤及鞋皆为黑色,内搭一件白衬衫,也算中规中矩,倒是一顶白色渔夫帽衬得他肤色愈黝。虽远隔十数米,我亦可清楚地看到他额上的汗与颈上的雨,蓦地心如蚁噬。不错,那正是魂牵之人。
我微微抬臂,使他知我所在。霎时目光相触,两人面颊绯红。我随即又将视线移开,生怕左右察觉我的羞赧。
“同学们,我是大三的学长,大家军训实在辛苦,我给大家送一些小礼品来。”他声音如掷,已在我心掀起狂澜。众人也在欢呼——难得有一个不推销院校组织反而送福利不留名的学长。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提着的绿色布袋。
只有我知道是为何,窃喜又窃忧。
他下台来,分发慰问品。原是每人一颗糖以及他自己打印的夏婉墨诗集一册。
我心惴惴,看他缓缓移步至我身旁,留下一袋牛奶巧克力以及一册诗集。
爱意使我手足无措,只可痴痴望着他——今晨还迢迢的情人现已至眼前了,一思及此竟未觉眼中生泪。
直至手空,他才不作声响地回到讲台,伴着并非句句走心的感谢。
从前只觉他腼腆寡言,而此刻他已在低头调整话筒了:
“我只有一句话——大家一定要相信应该相信的,如此而已。”
台下七零八落的掌声,众人只顾吃糖以及翻看诗集。
我亦翻开册子,发现旁人没有的半张信纸,莞尔——
“所以啊,巧巧,要相信应该相信的。
这个册子(《无是处集》)是夏很早之前的作品了,后来删去一些,留进《野仙子》,亦善。”
继而盈盈又泣。抬首,他凝着我不过几秒,即又致歉离开,走时阔步如神。
如获如失,我即刻喝令实则哀求式地留言请其停步,并且伪作腹痛,请假如厕。
亦从偏门出,其背影在目。
未言,他已转身而对。
疾步,相拥,拭泪。
问,可是下午恼怒致气而来?毕竟相思重即劳怨深。
他答否,乃蓄谋已久的似海繁春。
毋赘言,求爱乃飙愿,此愿融一吻。
除罗曼蒂克外,无可言喻……
他须回去,下午请的伪病假。他笑说被医生一眼看破,仍是厚颜来了。
送至校门,忽知人要靠爱来完成。
春事才毕,秋意又起,分别回赠的永是背影。
雨已停了,夜已晴了,情人姗姗,再迟也携着满目星光为我心封疆。
重回嘈嘈地,我自是难掩雀跃。恰逢组织表演节目,于是壮胆上台去,表白且清歌一曲,嘱托朋友录下视频,好在归途赠他一个宁期之喜。只是我这浪漫不及他十一,无细述的必要。
归宿,须写日日约定的情书。
致君:
得君之甜,便觉举世皆苦。
今夜你悄然而来,赠我以春。我虽愚钝,但已解“分渡两江水,知心自同舟”的道理。
方才独归,却也不觉孑然。因沐君拳拳之意,孤身也已成双影。
那种诚挚,那种举世唯你的浪漫,唯你。
闷闷然一刻,你便来了。
君风,拂霾,拨晴,此夜便是光明的,便是彻朗的了。
一时爱满溢,喜不自胜是我,寰宇的蜜都酿于心口。
你我一如夜雨,是天的意外,云的必然。
从前写过,“爱使人厚颜,爱中的无耻是半个尊严”,今夜似已履现了。
只愿爱你,无踌躇的深恋。
我知循环乃必然事,但此日已是——
甜夜,糖眠。
唔,灯忽熄了,匆匆上铺。
手机一闪,情人寄来二字暖言——
“夜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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