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安心君不离(上)
他曾登上天堂,也曾坠入地狱。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而他的一念,是她,时宜。
——题记
初相遇,他与她仍是少年。
他是家仆之子,安离。她是家主之女,时宜。
她在云端,他在泥中。
一如千年前的卑微仰望。
明明是神,却仍旧看不透‘情’这一字。
一字误终身啊!
可是他仍然感激,命运的安排让彼此重逢。
为这一刻,他已经等了一千年。
千年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她已经轮回十次,早已遗忘了当年。可是他没有忘啊,他仍活在回忆里,已经十生十世。
终于,再入轮回,付出的代价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前记
“小姐,早饭已经做好了,需要我端上去还是你下来?”
温柔如水的声音,优雅的声线,隔着雕花木门传了进来。
“阿离,不要不要嘛,人家还想再睡一会儿…”
少年微微叹了气,嘴角的笑意带着宠溺,轻轻关好门,出去了。
娇俏的女孩已经初初显出倾国倾城的容颜,莹白的小脚透出天山雪丝织就的暖被,月牙色柔和的帷帐将少女的身影隐隐约约印上。
大家的小姐,却没有一点闺秀的模样,慵懒的如猫儿般,一睡又到日上三竿。
这次少年可没有再好脾气,推开门,将精致的菜肴摆在雕花的木桌,又用冷玉将床上的懒猫冰醒。
“小姐该起床了,再不吃饭胃又该难受了……”
明明该是毕恭毕敬的语气,偏偏让人听出了嚣张狂妄的感觉。
明明床上的少女才是主人,却在听到这似笑非笑的语调后匆匆起身,不过还是赖在床上……
“阿离,你欺负我,我不要理你了,呜呜呜,我不要起床,我不要吃饭……”
撒着娇的语气,如猫爪子般,挠的少年心里痒痒。定了定神,安离再次开口,
“真的不吃吗?珍馐楼的水晶饺子还热着呢,周边王记的千层酥可是排队排了好久呢,留香阁的酱汁鸭今天是最后一只了……”
“真不吃,我可要走了。”
“不要走,我的酱汁鸭,我的一口酥……”
只见一阵风吹过,女孩已然套上衣衫,坐到了桌子旁边,正准备开动……
只听“啪”一声,“哎呦”少女一声惨叫,哀怨的望着少年。
“先洗漱去。”少年冷冷开口。只看了一眼少女,便收回眼光,不再多看。
实在,实在是太诱人了,半开未开的衣领,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将露未露的身线引人遐想……
忽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少年的眉眼愈发柔和,看着少女毫无形象的叼走一块酱鸭后蹦蹦跳跳远去的身影,心似乎都要融化了。
快要及笄礼了……
少年的眼神暗了暗,抿了抿嘴,周边的气压忽然低了下来,空气似乎已经凝结。
洗漱穿戴好的少女,已经坐到了少年身边。
“怎么啦?感觉你不开心哦,来,分你一个水晶饺子,啊,张嘴……”
木耳馅的饺子入口带着小茴香的味道,少女身上的幽香随着近距离的靠近袭进心里。
少年再次恢复了笑容,
“没事,我来喂你吧”
“好啊好啊,最喜欢阿离喂我了”
自从五岁开始阿离在身边伺候,时宜便心安理得的成为了手残党 。若不是阿离常说“男主有别”,其实她更想成为个全身瘫痪,这样就可以得到阿离全部的照顾。
五岁之前的记忆时宜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阿爹阿娘还在,时家还是云中城数一数二的家族,那时候,阿离还不在身边。
一夕之间,家没了。满天的火光,周边的惨叫,宛若人间地狱,从黑暗中走来的少年,成了时宜唯一的依靠。他说:
“我叫安离 ,带你回家。”
“那,你能照顾我一辈子吗?”经过一夜灭门,时宜的脑子有点混乱,看着少年坚挺的下颚,竟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
即使你不愿意,我也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因为,为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千年。
世人都说时家的安管事忠心,主家被杀时为夫人挡剑而死,教出的儿子不仅才华横溢而且也重情重义,用一个月的时间为原来的主家报了仇,而且亲自抚养了时家唯一的遗孤。
可是,从来没有惹过事非的时家又怎会惹上凌烟阁那样的杀手组织呢?世人只说时家倒霉罢了。
转眼之间,当年五岁的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已经快十四了,六月的及笄礼,请帖已经发往各大世家……
时宜安心君不离(中)
各大世家皆收到请柬,一时间众说纷纭,多少闺阁小姐很是羡慕,这么大的排场,也就安离能摆的起了。
只是众人皆不解,明明如此有才华的一人,为什么安心去做时家的奴仆,若是为了报恩,大可自立门户,再为时家小姐择一良婿,这不甚好?何必贴身侍奉,既惹人嫌也对女儿家名声不好。
若按一般家的闺阁小姐,虽说及笄礼后方为成年,可在此之前定了婚事的大有人在,但却从未听闻时家小姐与哪家儿郎定了婚事。
话说也奇怪,虽说家女不见外男,可这王朝风气还算开放,乞巧元宵等佳节女孩往往结伴而行,而多少好姻缘也多成于此,就算佳节未出,对于世家也常常有赏花会,清谈小酌这样的女儿家活动。
却从来没有人知晓这时家女儿到底是何等容颜。于是这安城便传出了这两种极端,熟悉安离的文人墨客一直坚信时家小姐一定是人间再难得,倾城倾国色。而心仪安离的姑娘们却总是觉得一定是丑陋无颜,羞于见人。
可这些,深闺中的时宜总是一笑而过,谁说她不敢见人呐,每次安离谈生意时,身旁俊秀的小厮你们瞎啊?赏花,清谈?不去不去,听着就无聊。大江南北,大河山水,本小姐的眼界岂是你们这些闺阁姑娘能比的?
可是,时宜知道,她最喜欢的地方,还是安离身边。
及笄礼隆重热闹,安离是亲,是友,牵着她的手拜过祖先,三换衣裳拜了父母,竟有点像成亲?时宜心里还是开心的。
对于父母,她还是有点遗憾的,记忆中总有那个温柔的女人给的温暖拥抱,那个刚毅的男人宽阔的肩头……
爹,娘,女儿成年了。女儿过的很好,你们呢?
及笄礼后之前订婚的姑娘们便要准备准成亲事宜了,而未曾定亲的姑娘这时候也要准备议亲了。
可是安离又怎会等得旁人有机可乘,来觊觎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
他的宝贝,纵使风华绝代,但也只能属于他。他要让她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女人。
“时宜,你愿意嫁给我嘛?”男子深情款款,待她跪拜完父母后,向她伸出了手。
嗯?怎么回事?
之前的教习嬷嬷没说过啊?怎么办怎么办?在线等,很着急。
“怎么,阿宜不愿意吗?”
男子看着少女怔住,似乎发起了呆,温柔的再次询问,但是询问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愿意啊当然愿意啊,简直是求之不得啊,可是可是,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不管了不管了,先答应吧。
“我愿意。”
“不可以。”
同时而起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住了。
唉,一如既往呐,可是这一辈子,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了,无论以何代价。
安离的眼神一暗,继而又恢复了淡然如水君子模样。
向四周的心腹打手使了个眼神,打手们正准备处理。却……
“阿离,等等,我想问他问什么?”时宜的声音掷地有声,止住了安离的行动
“我们的婚礼应该收到所有人都祝福,我不想有遗憾……‘’
如果说这是敷衍的话,台下男子给人温暖如家人的感觉才是主要原因,而相似的眉眼,不同的气质更是吸引时宜的根本原因。
“小宜,我是你兄长啊。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啊。”
“哥哥?我不是没有哥哥嘛?”
“你不记得也应该,当年我离家北上帝都求学,你才五岁,那么软软一团。一晃都这么大了……”
“且信你吧,那你今天为何而来?又为何说我和安离不合适?”
“你还记得吗?当年我时家灭门时众人皆说,是凌烟阁的杀手所为,但小宜,你可知这凌烟阁的主人是谁?是你身边的这个心心念念喜欢你的男人,安离。”
之后的事情时宜记不清了,只记得安离声嘶力竭喊着她的名字和最后绝望的眼神,一场血战,她最后还是跟着他的哥哥走了。
她不是不喜欢他,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时宜安心君不离(下)
当年兄长时沐外出求学,拜在当今帝师王太傅座下,如今新皇登基,太傅官封宰相,而他,作为王太傅座下最得意的门生,又曾是太子陪读,也封了个礼部侍郎的位置。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回来,当年与父母决裂,誓进官海荡沉浮,求得功名凌云志。他一直以为父母仍在生他的气,因为每每寄回家的书信也是如石沉大海。直到两年前才知亲人早已阴阳相隔。
悲痛之至 ,忽闻他的幺妹时宜还在,欣喜至极,却又听闻被家奴所养,而这家奴,正是如今炙手可热的皇商安离。
新帝登基,与藩王混战,正是这安离举倾家之财,联合众多大商人,筹得军饷,这才打了胜仗。更让人惊奇的事,新帝论从龙之功,而他竟说先欠着。新帝笑笑,竟也答应了。
“兄长,你告诉我这是假的,阿离才不是凶手,他对我可好了……”
昏迷三天的时宜醒来第一句话竟是呜咽着为安离开脱。
“妹妹,别傻了,梅花印的暗器杀手榜旁行第一,正是凌烟阁的独有暗器,而阿爹阿娘与我时家六十四口人,除你我兄妹二人,皆死于此。而你身边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你的人,用的正是这梅花印。”
相伴近十年,时宜又怎能不知道安离用的是什么武器。一把墨玉折扇,一片梅花印,杀的天下无敌手,却偏偏从了商。
这才三日啊,他的妹妹时宜已经憔悴不堪,时沐的心里只有心疼。他甚至有点后悔,逝者已逝,生者却不能安。若是阿爹阿娘还在,想必也不想看到妹妹如此难过。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忍心让妹妹嫁给这样一个杀父仇人呢?他又怎么甘心呢?
可是,时宜不哭不闹,每顿皆吃,但一天却比一天消瘦。
又是三个月,春末已到夏末,繁花似锦到绿茵渐浓再到如今的叶子泛黄。但,安离一次也没来。而,他的兄长,时沐却是越发忙碌,每每问起,总是推脱。
这一日,时宜的气色有点转好,眼眸中的星辰熠熠发光,不复之前的颓丧与死气沉沉,但却带着一种决绝。
看着妹妹渐渐变好的气色,时沐松了一口气,以为妹妹已然想通,于是打心里开心。专门休沐一日,打算陪妹妹出去转转。
“兄长,今日我要去见安离,不管结果如何,他也照顾了我近十年,况且,有些事,我想亲口听他说。”
“这,罢了罢了,我送你过去。”
时沐还是将妹妹送往安府。
贴金的大字“安府”刺晃了时宜的眼,她还记得他曾发誓永远陪着她的,还记得这“时府”这二字已经停留了近十年,可这,才仅仅三个月,便物是人非。
“通报一下,我要见你们安大人”
时沐开口,时宜却又发现这安府的守卫也已经不是曾经的人了,一幅幅生面孔都在忙里忙外,红色的灯笼,梁上挂的红绸,都显示出这家要办喜事。
喜事?会是什么喜事?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出来回话,
“我们大人不在府上,客人改天再来访问吧!”
“能否知晓你们大人忙于何事?可否告知?”
“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的新夫人快要进门了,大人正忙着置办彩礼呢……”
时宜只听“轰”的一声,便觉头晕目眩,只觉得天要塌了。
他要娶妻了,他竟然要娶妻了。
“妹妹,我们回去吧。”
“且慢,阿宜既然已经回家,为何不进去?”
只见安离一身青色锦衣,缓缓而来,似乎有点疲惫,但见了她眉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他的小宜,心中果然是有他的。
“本来想问安大人一些事情,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必要了,大人要娶亲了,在此祝过,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便生生不要再见了。”
“小宜,你可知道我要娶的人是谁?此生除了你,我又能娶谁呢?我已经向皇上求了圣旨,宣旨的太监很快就要到时府了,我们,便没有人能再将我们分开……”
“可是,可是我时家灭门惨案,真的,真的是你做的吗?这件事,我只问一次,你说,我便信。”
“时家惨案不是我做的,你父母不是我杀的。”
但,却是因我而死。
藏在心里未说的半句话,让缘分再次延续。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之后的一切都已经顺理成章了,大婚,结为夫妇。
时宜安心君不离(后记)
婚后的三年内,时宜生了一儿一女,为这一生凑成了一个“好”字。
在坦白时宜父母的死因后,他的小宜最终还是谅解了她。
而时沐始终不愿意接受安离这个妹夫,于是回了京城投身宦海沉浮,最终官拜宰相。
一生不过百年,百年后,时宜再入轮回,安离再次寻找。
他放弃了身为一个神所应有的一切尊荣,以生生世世不入天庭为代价,在佛前求得一个机会,寻她生生世世的机会。
众神皆为他叹息,可他却甘之如饴。因为,没有神知道,动心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神知道,思念一个人是这样一件甜蜜又苦恼的事情。
因为有了她,生命从此有了意义,万古的寂寞灵魂有了安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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