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
夏。
太阳挂在天空的正中间，蝉鸣充满了整个山谷，这样的天气，就连素日嘤嘤啭啭的鸟儿，也躲在树叶底下打瞌睡，唯有底下潺潺的溪水还陪着一旁收割早稻的雀儿。
雀儿戴着草帽，穿着蓝色的粗布衣服，卷着裤腿，弯着腰，手中的镰刀不停的耸动，一株一株的金黄稻子陆续的倒下。汗水浸透他的上衣，就连金黄的草帽也被汗水染成了深色的。如雨的汗水滴到地面上，惊起的蚂蚱跳起来碰过他的脸，讨厌的臭虫时不时爬到他的腿上，染上一些难闻的气味。
在这半亩多的稻田旁边是一小间蘑菇房。这一茬蘑菇刚收完，木头上刚撒完水，外面热的很，房里却是很阴凉。
蘑菇房进口处，摆了张老摇椅，老摇椅上坐着个老头，老头手里拿着把扇子，眼看就要滑下去了。但是老头看不到，因为他这个时候眼睛正闭着，而且是朝天的。摇椅还在轻轻的摇着，老头的胡子在轻轻的动着。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几片西瓜，和一个紫砂壶一个杯子。
雀儿干累了，直起身，抬头看了看太阳，擦了擦汗，回头看了一眼蘑菇房。
“臭老头”
一年过去了，雀儿的身形已经变得黝黑精瘦。本来并不接受雀儿的老头后来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让任劳任怨的雀儿做，自己开启了养老生活。以雀儿的性格，自然不会反抗自己的救命恩人，除了做活做累了偶尔抱怨两句，仍然是埋头苦干。
晚饭后，忙活了一天的雀儿，刚把洗完的碗放下。
“过来”吹着凉风，坐在摇椅的老头忽然喊道。
”干嘛？“
”叫你过来！“
雀儿走到老头旁边：”干嘛？“。
”嘿嘿嘿……“老头打量着雀儿，居然在笑，一年过去了，当初第一次见到雀儿时那股严肃和威严居然荡然无存。雀儿被看的汗毛立着。
”你想干什么？“雀儿抱着身子。
老头不理会：”小子，天天逼着你干活，是不是恨死老头子了？“
”有一点……“
老头一扇子呼过去。
”哼！要不老子收留你，你现在已经喂狗了也说不定！“
“哼！要不然我能给你干那么多活？”
“得得得，甭废话了，老子今天有正事要跟你说”，老头子靠近雀儿嘿嘿笑了起来：“嘿嘿，小子，你想不想做我的孙子？”
“干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做我的孙子？！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
“你不是不让我叫吗？干嘛？想找借口揍我？”雀儿鄙夷的看着老头。
“滚滚滚！给脸不要脸，那你就给老子干一辈子活”老头怒道。
“哦”雀儿转身要回房睡觉。
“回来！”雀儿只得再回来。
“跪下，叫爷爷。”
“啊？”
“我叫你跪下！叫爷爷！”老头一扇子又忽过来。
“哦”雀儿只能跪下：“爷……爷爷”，雀儿抱着头挡住老头的扇子。
“气死老子了”老头使劲的那扇子扇着自己的胡子。“你坐那”老头指了指对面的石板。雀儿依言坐下。“老子有正事跟你说”
说完，老头躺在摇椅上，摇扇子的手慢了下来，吹着胡须的鼻子也没了动静，看着天上的星月，良久没有出声。雀儿看着有些反常的老头，一时间摸不准他的脉。不过看起来不像是要整自己的样子。
“我曾是龙族宫廷理政大员的一名护卫”老头突然开口，一语惊人。“我的家主姓许，乃是前朝四位理政大臣之首，许玉书”
“那么，婶子便是……”
“正是。她便是我家主之女”
“前朝首辅之女下嫁家臣之子，爷爷……可是……”
老头摇扇的手停下来，鄙夷地看了一眼雀儿，是嘲笑又带着赞赏
“你小子……思维还挺敏捷。没错，一朝天子一朝臣，老龙帝驾崩，新帝即位。龙族统治一代不如一代，先帝熬兴，原本是懦弱无为之徒，在位五年，麾下他族见状蠢蠢欲动，野心蔓延。还好熬兴虽然懦弱，却识人善用，他虽然胆小，但是也意识到如果坐视其他种族壮大，迟早不可收拾。于是启用我主许玉书任首辅。我主原不意庙堂，然后老龙帝再三恳求竟半跪于我主身前，于是我主最终还是同意出山。”
“经典三顾茅庐桥段啊……”雀儿戏谑道。
“三顾茅庐？什么三顾茅庐？”
“没什么，您接着说。”
老头一扇子又呼过来：“好好听着”
“后面我都猜到了”雀儿耸耸肩，摘下旁边一片叶子，比划道：“家主上任之后东征西战！把各部族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为了让朝廷能够苟延残喘，家主鞠躬尽瘁，勉强维持！然而老帝驾崩，新帝即位，各部族朝臣纷纷献谗，中伤家主，新帝有眼无珠，家主下狱。最后在一些老臣恳求之下，才未得灭顶之灾，留下其女，其女在家臣照顾下长大，与其子日久生情，便结为婚姻！是不是这样啊？”雀儿比划着得意的看着老头。
老头鄙夷地看着雀儿，听他说完，忽然一扇子又呼过去。
“八九不离十吧，未经历的人，听到这些事情，就如看了些稗官野史，要么就是吃喝谈笑，自鸣得意，要么就是评头论足，自以为是。只有我们这些亲身经历的人才感慨万千……许家未被株连，但是被令永世不得迁入龙城，我等便回到了这凤城老家”
“爷爷...”雀儿若有所思的也望着夜空。老头看了看他，雀儿已经收起了刚才贱兮兮的样子。良久，雀儿才开口道“这片天下，到底是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爷爷摇着羽扇：“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的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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