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再慢一点,来。”
我紧紧地抱着男友结实的腰,脚尖如凌乱的冰雹般胡乱地点在地上。
“诶,你的动作太过刻意了,就像个木偶一样,诶,你这样我也很累呀!”
听着他的抱怨,我不用抬头就知道他蹙着眉低头无奈的面孔。
我的动作很刻意么?他终究是不耐烦了么?所以他才会说自己很累,是少了爱情的补给,他连陪我练一会儿舞就会累了么?
“停!今天就到这吧。”
正在我胡思乱想时,他终于叫了停,随即他转身,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连一句温柔的话,甚至是敷衍的话都没有,就那么在我的面前转过身,挺拔的身躯,对着那从玻璃门渗透进来的阳光大步地走去,他的影子一下一下地在我的心口摇晃着,我就这样在空旷的舞室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走出门向左侧拐弯离去。忽地我的心里翻上来一阵酸痛,感觉自己的灵魂出了窍,飞上屋顶窥视着我自己那不知所措的躯壳,随即一头从屋顶坠落下来摔个粉碎。
刚认识男友时,还是在一场舞蹈大赛的现场,他是评委之一。
我在舞台上尽力让自己的全身忘我地配合搭档做出一个个难度偏高的动作,舞伴用臂弯提起我,时而伸出手做捕捉状,双腿大幅度地不断在空中跨越,再用尽可能曼妙的动作处理好每一个细节。
演出结束,我和舞伴弯腰行礼,听着台下那为数不多近乎敷衍般的掌声。
而评委席上,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束明亮的露珠般萦绕着我,他用手托着下巴,我不敢凝视他的眼睛,只是用手捂住心口,仿佛是怕有人隔着薄薄的舞蹈服看到我那跌宕起伏的心跳。
“从你的动作可以看得出你很紧张,就好像双脚点在冰凌上一样,不过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当然是我说的那个比喻。”
他用严肃又风趣的点评引来身后观众们的一阵笑声,我也木然地笑了。
下了台,我的那位搭档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那个杨明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我不存在?”他一边在我前面走着一边嘟囔着,我无言以对,我的搭档似乎是觉得他是在无视自己。我们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后,搭档又重复了一句:“当我不存在?”
我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他的电话。
“喂,是陈菲菲吗?我是杨明。”
……
我被他约在一家奶茶店里,与他迎面而坐时,我的头一直没抬起来,双手在裙摆上揉出了几个布团。
那天我本以为我们之间的谈话会很尴尬,但他用他的幽默感成功地打破了所有的沉闷,我也渐渐地打开了话题,那一次我们聊了很久。
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像电视剧一样进展迅速,从前辈和学生,到男友和女友。我有很多次问过他:“为什么是我呢,我有什么特别吗?”他用双手揉捏着我的双肩,一抹笑意在他的嘴角上洋溢着:“就像我第一次看你得那场表演所说,你就像是在冰凌上跳舞的舞者,优美地让我心动。”
冰凌上的舞者,这是我所获得的最高的评价。
他成为了我的专属老师后,每次和我练舞时都很认真,我一开始握着他的手时,心里还是很紧张,但他很耐心,那种耐心让我心里时常感到一阵阵地温暖。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不再紧张了,也与成为了他的女朋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与他跳舞时开始随意起来,可是他每一次与我跳舞时却渐渐地把他嘴角的那抹笑容换成了一种冷漠的弧度。他说我虽然不再紧张了,但也没了那种在冰凌上踮起脚尖跳舞的感觉。我于是开始刻意地摸索着在冰凌上跳舞的感觉,但他每次都不满意,他的耐心,不在了。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来,月光投下来一抹孤独的光束映射在我的身上。我不由打了个冷颤,天气就像他一样,是会变的,变得有了让我打冷颤的凉意。
换好衣服,刚推开门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简短的三个字:分手吧。
我盯着这三个字许久,然后回了个“嗯”。
我也许再也不会跳舞了,或许是因为他,或许只是因为自己。
半年后。
我在电视上看了他的表演,他有了新的舞伴,他和她在光滑的地面上像是两只轻盈的幻影一般舞蹈着,娴熟的动作和两个人曼妙的身姿让台下的每个人都看得如痴如醉。演出结束,有人问他是如何与她从师生情发展为爱情的。他对着镜头嘴角撤出了那抹我极其熟悉的笑容,我不由得心生一丝苦涩,当初那抹让我看得心醉的笑容如今却像是对我的嘲弄。那个女孩红着脸颊,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他。
“第一次看她的表演时,我就觉得她就像是在云层上舞蹈的舞者,轻盈又柔软地步伐瞬间就吸引住了我……”
你不喜欢冰凌上的舞蹈了吗?
我的心中百感交集,缓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我站起身来,缓缓地摇曳着自己的身体,由慢到快,由快到慢。我的身影在墙壁上映射出了一个在冰凌上跳舞的人。这是他为我编的舞,叫做冰凌上的华尔兹。窗外的公园传来一阵舒缓的音乐,是我与他在奶茶店里听得如痴如醉并爱得如痴如醉的那首《绿色花园》。我的步伐随即也变得舒缓,越来越慢,直到全身蜷缩成一团痛哭失声。
冰凌上的华尔兹,冰凌上摇摇欲坠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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