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天台印象

作者: 江南深白 | 来源:发表于2022-12-01 23:00 被阅读0次

我是学校教学楼的一个普通天台,我在学校建成的时候就存在了,学校建成了三十年了,我应该也是三十岁,而立之年了吧!

我只是一个不能动,又不能说话,钢筋水泥做成的天台,我怎么会有情感?看起来有些好笑。

但我真的是个有感情的天台,在我这里看到的故事比你们知道的多得多。

我是一个悦人无数的天台。

刚刚新建的我还没有来得加固,我的周围空无一物遮拦,身后是六层高的建筑物。

一天下午,两名老师的孩子从幼儿园被接到学校等她们的妈妈一起回家。两个女孩差不多四、五岁的样子,看得出是经常在一起的玩伴。她们趁妈妈没注意,悄悄地爬上楼顶,来到我的身边。

她们将手里的白纸做成纸飞机,飞向天空,一个女孩看纸飞机飞上去,又打着转在天空飞舞,她兴奋地又蹦又跳,却没有在意脚下忽然踩空,女孩飞了下去。

看着小女孩急速地摔下去,我的心骤然被什么剧烈地撞击了一下,仿佛一座崩塌的山,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像失重的纸飞机一样掉下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学校里很快传来尖叫声,救护车的声音,各种嘈杂的声音在黄昏的时候混在一起,我的周围也变得模糊黑暗。

老师很快找到她的女儿,她带着女儿回教师楼了,她玩伴的妈妈也住在一栋楼里,她玩伴家里传来整夜整夜的哭喊声。晚上的时候,老师叹着气搂着女儿睡觉。女孩隐隐感觉到她的玩伴不会来找她玩了。

后来女孩听大人说玩伴的父母离开了这座伤心的城市,去了哪里再也无人知晓。

从那次事件后,大人们在我的周围拦起了一人多高的铁丝网,刻上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天台危险,请勿靠近!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判刑的罪人,被铁丝网绑住,接受行刑。虽然我知道我是无罪的,但我是一个有情感的天台,我无法原谅因为自己的存在而让像一朵花儿一样的生命消失。

我开始沉默了。沉默啊,就让我的情感不在沉默中变麻木,就在沉默中学会遗忘。

我怀着罪恶感,刮风的时候,我对着风呼喊,风啊你再猛烈些吧!下雨的时候我盼望着来一场大雨冲刷掉我身上污渍。在下雪的时候,看着白茫茫的世界,我的心里才感到一丝丝宁静和心安,就好像我也如眼前的景色一样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过了十年,有一天晚上,我看两个小身影出现在天台上,是一男一女的一对少年。

那天晚上,天上有皎洁的月亮照亮着我,我的周围被一片银白色的光笼罩着。

我看清男孩个子不高,清秀的脸,有一双明亮而灼热的眼睛。他拉着女孩的手,慢慢靠近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女孩的嘴唇,女孩的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栗,她一动不动,被触电一般的模样。而我的内心也不由得颤抖着,因为我认出了女孩,是十年前的小女孩。

女孩长大了,像我一样也有了情感。看得出她喜欢眼前的男孩,悦人无数的我也看到了男孩对女孩只是一种冲动。

此刻,让我想起听过的一首歌名:月亮代表我的心。女孩也许还有模糊的记忆,也许已经忘记了幼年的事故,于我却是一种解脱。原来我也是可以像她一样选择忘记。

这天晚上以后,我的地方好像成了女孩倾诉和静一静的秘境。有时候是女孩一个人靠着墙,仰望天空不语;有时是慢慢蹲下来无声地流泪,有时候女孩自言自语地将一面墙看成是另一个人,对着墙倾诉。

原来夺走她初吻的男孩喜欢上她的好朋友,她的好朋友却不知道她和男孩的故事,她感到痛苦却无人可以倾诉。

我想安慰她,男孩不值得她真心付出,但我只是一座不能动的天台,只能忧伤地看着她时而哭泣,时而悲伤。让我松了一口气的事是女孩哭过发泄过后,心情终于变得好起来。她坚定地离开我,仿佛也下定决心离开男孩,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过了几年,几十年,我再也没有见过那女孩了。我在学校环境变化、教学楼重建的过程中早已变了模样。我的外表干净、结实、旧貌换新颜,虽然我已经存在了半个多世纪。

我常常想,女孩也许飘洋过海,也许去了很远的地方,无论何时,无论多远,她永远都在我的印象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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