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斯坦福大学的研究人员约翰·约安尼迪斯(John Ioannidis)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为什么大多数已发表的研究成果都是假的》。约安尼迪斯声称，许多研究人员并没有进行有意义的实验，他们只是使用一种被称为p-hacking（欺骗p值）或数据挖掘的技术，简单地筛选大量数据，以发现任何可发表的结果。
技术使收集信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容易，但得到的结果，并不能让我们对世界有更深刻的理解——相反，它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困惑。
在詹姆斯·布里德尔（James Bridle）的新书《新黑暗时代》（New Dark Age）中，对p-hacking问题进行了充分探讨。
艺术家、作家布里德尔以“对现代科技的创造性批评”而闻名，这些批评包括2012年的无人机追踪项目Dronestagram、一个圆圈就可以困住自动驾驶汽车，以及去年发表的关于YouTube儿童视频的文章等。《新黑暗时代》将这些批评整合为一个更大的争论话题：是否相信计算机能越来越多地解释世界？
正如布里德尔所写的：“我们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多，就越感到无能为力。”
不过，布里德尔表示，“新黑暗时代”听起来有点可怕，但他的本意并不是传播消极的负面观点，他呼吁我们，要研究的不是电脑在告诉我们什么，而是它们如何以及为什么这么做。
James Bridle
以下是近日布里德尔接受的一段采访。
Q：在你的书中，你谈到了我们现在比以前更了解这个世界，但是改变它的力量却越来越少，我们需要围绕计算系统培养一种能力。不过，我们虽然可以培养这种能力，但似乎仍然不能真正掌控系统。
A：当然。我认为没有任何东西，能保证你对事物拥有某种神奇的力量。事实上，这样做本身就希望渺茫。
我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之一，是运用在工作和研究中发展出的一种特殊形式的通用语言，它是可以推广的。我认为，任何人都可以从任何学科背景中获得这种语言。语言是可以传播的，并且我们都能运用它，以清晰地思考看起来困难和复杂的学科，这是这本书的主旨之一。
Q：你过去举过一些例子，说明人们可以抵制那些“不可避免”的技术进步，比如出租车司机为自动驾驶汽车制造圆圈陷阱。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A：我做了很多关于自动驾驶汽车的项目，其中还包括构建自己的汽车——虽然结果很糟糕，但在某种程度上帮助我了解了它是如何工作的——这样我就可以了解这些系统，并可能因此生产一种不同类型的自动驾驶汽车。任何想在这些系统上尝试，自己构建它们，并理解工作原理的人，都有可能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来塑造它们。
由自动驾驶汽车本身带来的自动化陷阱更具威胁性。从字面上看，这是一种相当激进的行为。我认为我们应当参与进去，并尝试着阻止和抵制。但这都得对这些系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Q：上述这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别的解决方案。在处理气候变化等问题上，需要进行大规模的系统性变革么？
A：我在书中谈到了一些关于气候变化的问题，其中一个非常直接地谈到气候变化的实际威胁，这是很可怕的，我们很难去想象它将带来的后果。简单地说，探索这种现实问题，是一种超级必要的行为。
我们仍在与一些人作斗争，他们总是说：“这是可以控制的！”“我们可以减轻它！”或“这不是真的！”
我们被束缚在荒谬的舆论中，无法采取行动。而且这只是不断争论的一部分，我们要收集大量的数据和信息，才能赢得这场争论，才能做具体的、有意义的事情。
Q：多年来你一直对这些技术持批评态度，现在突然发现人们开始赞同你的观点，你有什么感想?
A：现在很多人发现自己处于"是的，这正是我们的意思"这样的境地。你知道吗?几年前，有人问我：“如果有人把所有数据都集中起来，最糟糕的事情会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最糟糕的是法西斯分子接管并控制了这些数据。”
几年前，感觉那是最糟糕的事情，结果完全无法想象。但是今天——法西斯主义在欧洲依然存在，在美国也以某种方式发展着。所以它突然变得不那么遥远了。
与此同时，一直思考这个问题的人，也在构建能够缓解这种状况的东西。所以，当我公开反对一切都能被技术神奇地解决时，确实让大家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我认为，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不断将这种情况视为一场斗争。这也是我们不经常做的事情，尤其是在技术背景下，我们认为这是一种持续的、永远无法阻挡的前进。
科技总是走在这种奇怪的刀刃上。我们很难理解和改变——一切都会消失在玻璃后面的小黑匣子里。
但与此同时，如果你把小黑匣子打开一点点，如果你能得到一些灵感，那么一切就会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我认为那一刻一定会出现。
Q：说到故事，你在《新黑暗时代》引用了洛夫克拉夫特（HP Lovecraft）和伊恩·班克斯（Iain M. Banks）等人的作品。他们的小说是如何塑造我们应对未来的方式的？
A：我们对技术，特别是互联网的看法，都是在事物本身出现之前就形成的。就像我们对太空探索的想法，远在真正进入太空之前发生。
对我来说，真正有趣的科幻小说在下周或明年就会出现很多，因为我们对长远的未来所做的预测是如此之少。对我来说，这更像是一种对现实的反映，而不是现实反映了科幻小说。
我不确定故事的价值能把我们引向哪个特定的方向。大多数科幻作家坚持认为自己的作品都是关于现实的，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想象而已。
Q：杰夫·范德米尔（Jeff VanderMeer ，美国作家）也说过，未来的反乌托邦采取的是一种将现实问题“转移”出现实的方式。
A：是的，没错。还有一种类型的小说构思，将政治事物作为构思的对象，把未来问题纳入现实中思考。但我一直认为这有很大的风险，因为它实际上也把问题定位在了未来。那用的不是我们现在可以使用的工具。范德米尔的小说很有趣，因为它显然是面向未来的，所以它让人感觉怪诞、难以理解。
我觉得现在比我之前说的好多了。目前科幻小说中最有趣的潮流是：不是对怪异的未来、乌托邦或反乌托邦进行想象，而是对我们知之甚少的周围世界进行想象。
Q：我们如何评判那些推动历史进步、积极向上的想法，而不过分地夸大过去的功劳? 在美国，对自动化的批评与保护就业有关，因为目前这些工作，符合典型的20世纪白人男性的愿望。
A：浪漫化带来的危险总是存在的，这是真的。这种情况仍在继续。这也是因为我们对历史的看法非常狭隘，目光短浅所致，我们有着非常片面的，基本上由自己同化了的东西组成的历史。因此，我在书中试图做的一件事就是揭开这些替代技术的另类历史，这也是当前的另一股潮流。
我刚刚读了克莱尔·埃文斯（Claire Evans）的《宽带》（Broad Band），这本书介绍了互联网创建中的女性。书中的许多人物都是真实的人，不仅有工程师和程序员，还有网络社区的版主和交流者，他们塑造了互联网，和编写代码的人一样重要。
一旦你了解了那段历史，就会情不自禁地把互联网理解成与现实非常不同的东西。因此，你也可以将未来理解成其他事物。如果我们讨论自动化，那么我们能做的不仅仅是回到某个黄金时代，而是解决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问题，谈论的是谁在那个时代工作，在什么条件下工作。
技术的发展始终存在阻力。就像卢德主义者（Luddites）一样，但事实上，卢德主义者并不是技术的破坏者；这是一场社会运动，他们以一种非常暴力和直接的方式，批判机器对他们生计的破坏。
现在我们有很多其他的批判工具，但是通过复述这些故事，以不同的方式来理解它们，我们有可能重新思考当下发生的事情。
注：卢德主义者，19世纪，英国民间对抗工业革命，反对纺织工业化的社会运动者，后世也指反对新技术的人。
原文链接：
https://www.theverge.com/2018/7/16/17564174/james-bridle-new-dark-age-book-computational-thinking-interview
来源：The VERGE
作者：Adi Robertson
智能观 编译
—完—
亲爱的朋友：
本文是对《新黑暗时代》作者的访谈，读完你有何感想？
技术给我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会带来一些困惑甚至不安。到底该如何面对这个技术时代，如何适应这个时代，着实需要去思考。
希望本文能给你一些启思。
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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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观 灵米
2018-7-31 于北京中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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