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是喜欢说我爱你啊，你爱我吗？什么？我们不合适？
我们都像一个狗血的编剧。剧情都差不多。我们还是乐呵着用心演着，翻来覆去。
老许发微信说：小寒，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哈哈哈哈好想喝酒。
我猛地回忆着，忽然觉得这些话看的好心酸。
老许比我大，认识他的时候我屁颠屁颠在老家的一个小县城里，艺考报名，队伍排出了教育局的大门。
初见老许，他背着一把旧吉他敲着报名处的门，说阿姨啊我有急事儿真的不能排队了求求你让先让我报完名，我要马上回家马上回家。哭的都不像个男人。
旁边的人嘀咕着：真可怜。
一打听。他是学吉他的音乐艺术生。这次来县城报名，排队的时候遇到了同乡的一个叔叔。那叔叔说小许啊你还在这报名啊你老爹这次卖血好像出事了！
然后就出现了这一幕。
见者动容。
大家都默默让开队伍，他填完信息哭着向大家鞠躬说谢谢。我给了他一包面巾纸，他没顾上说话，风一样地拉着旁边一个女孩跑了。
那是08年冬天，小城里多是些小旅馆。三五十块一夜。
半夜去厕所，公用的。听到哗哗的水龙头声音。一个男孩儿在往口里灌着凉水，我侧头一看。咦，这不是上次见得那个背吉他的大男孩儿么。
你爸爸怎么样了？
他歪过头，当然不认识我。我说上次报名见过你。你爸爸好像出事了。
他笑了笑，说没事了没事了。父亲卖血抽多了回去晕在车上了。最后借钱住了医院。
因为住在一个旅馆，他在隔壁。所以这段日子混熟了。他上次拉着一起跑的女孩也认识了，叫红娟。和他一个村，黝黑黝黑的，很爱笑。老许高兴地说这是我的青梅竹马。然后比红娟都笑的甜。
我问他为什么家里供不起还要学音乐，我也是艺术生，我知道这个费钱。
他笑了笑说没别的本事，跟着一个从大城市回来的伯伯学了几年音乐，送了他一把旧吉他。一直在家种地秋收春耕就回去帮忙你说怎么能学习好。哈哈。然后想省钱不读书了找个地儿打工，爹爹不肯，让我起码去试一次，红娟早不念了在外面打工了，攒了钱陪我试一次。
太特么的费钱了开始不知道啊！
老许狠狠敲了下桌子。
最后爹爹托人又送了钱，一直不知道他卖血呢，知道肯定打死都不会用这钱！这次回去我说不来了，爹爹从医院病床上拿着拐棍儿就要打断我腿。哎。
红娟在旁边笑着。用家乡话说着：他弹歌儿卡好听呢。我最喜欢啦！
老许拍了拍红娟的脑袋，笑得都看不到他的小眼睛。
那段时间我在小城水土不服半夜老拉肚子。然后每天晚上都不经间发现老许在厕所灌冷水。我反复追问，他才说了实话。小两口没多少钱，老许买饭就买一份儿给红娟，说他在外面吃了，半夜饿的抗不住，就跑来灌凉水。
我问老许的时候他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们山里人身子好。
编导报名比他们快一些，我先走的。那时候身上也没多少钱，拿着酒去老许房里和他喝到半夜，红娟看电视，老许去厕所。时机一到，我偷偷往被子里塞了一百块。
坐车回家的路上。老许发信说手机费不多了就不打电话了，你小子真有心，哥们记下了。
每年断断续续有些联系。老许考上了一本。在河南。红娟留在家乡。
去年感恩节晚上，我在公司值班。忽然接到老许电话。我开心的问老许好久不见过的怎么样。
老许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说，娟儿走了。还是那口熟悉的家乡腔。
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娟儿坐车去城里给爹爹买药，车掉沟里了。娟儿眼睛让扎瞎了，腿也摔断了。到处借钱治。没钱住院回家养的。最后偷偷喝农药，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电话那头，他强压着声音：不说了，本来这不咱也赶时髦知道今天是感恩节，打电话谢谢你的。
今年10月初。家乡传统的鬼节。刚接完一个朋友，老许打电话说他也在呼和浩特出差，一起吃个饭。
吃了饭喝完酒，老许说陪我给娟儿烧点纸吧。
他在路口蹲着，喃喃自语：
娟儿，咱认识了20几年。我就喜欢了你20几年，一点儿没变过。我们不知掉啥叫异地恋啊啥叫分手啊，我们没吵过架，有时候你恼了，我就笑着，不和你吵，你对我那么好，说你一句我都不舍的。
本来打算今年回老家结婚的。你就丢下我一个人。
就算你瞎了你残疾了我也娶你呀。咱们赚钱治呀。
你咋就这么傻！
老许又一次哭的不像个男人。
然后就那样鼻涕眼泪的坐在街头。点了一根烟，一口没抽。轻轻放在马路边儿。
10月的北方有点冷了。我竖了竖领子。恍惚间我觉得很多东西。老许有。我没有。老许驼着背，背上有座山。
我也点了一支烟，放在路边儿。
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
他哭的一塌糊涂。
我觉得他哭的比男人还男人。
老许发信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哈哈哈哈好想喝酒。我说哥们儿，咱一定要好好生活。
老许说小寒也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照顾。
其实我想，最应该的是感谢他和娟。
是他们告诉我，20几年不知道什么是异地恋什么是分手什么是吵架。就那么一点儿一点儿走过来。
那么纯粹，
那才是爱情。
感恩。也感谢当头一棒告诉我点醒我的人。也就是那次。我开始淡出人的视线，做些事儿。总比天天喊着一些空话强得多。很多话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可人，是个实实在在的东西。
千万别变成不是东西。
好好生活，总会美好的。
来杯烈酒。让我醉的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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