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有花枝俏

作者: 焦月二十三 | 来源:发表于2018-07-21 14:19 被阅读6次

1.

我最喜欢看顾端行笔直的站在那里,着着一身笔挺的戎装。他眉目生的冷硬,又是不爱笑的人,若是不说话,旁人不敢接近他。

“花枝。”顾端行看见我,嘴角似乎扬起一些弧度。他从不对别人笑,但他的笑却从不吝啬于我,就像他给我极尽的温柔一样。

顾端行是父君从人界带回来的孩子,身上有一半的九尾红狐血统,直白的说,是半妖,而青丘的狐狸们,最看不起的,就是只有一半狐狸血的孩子。

青丘的狐狸都自居狐仙,有一半狐狸血统的孩子也该被称作半仙,但是因为青丘的狐狸们瞧不起有一半凡人血脉的孩子,便被成为半妖。名称上,便有这么一些轻视。

我走上前,抬起头来打量刚从西面断背山打仗回来的顾端行,笑眯眯的对他说:“顾端行,你长得太快了,明明比我年纪还小,怎么比我长大的快的多。”

我都没法像以前一样,模你软乎乎的头发,和你肩并肩散步了。

我侧头看着水洼我自己的倒影,仍旧是人族十几岁孩童的模样,而顾端行,已经有了二十余岁的成年人模样,眉宇间的成熟在配上顾端行那双波澜不惊的沉稳眼眸,让人移不开眼睛。可再看看我,细胳膊细腿,还是小孩子的样子。

水洼里我与顾端行的眼睛对上,我喃喃自语:“真是双好看的眼睛。”我再也没有见过比顾端行更好看眼睛的人。

顾端行大约是听见了我的称赞,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我的头,移开了话题:“公主,出来怎么又不穿鞋子?臣背您回去。”

我趴在顾端行的宽厚的背脊上,心里有些难过,以前总是跟在我身后的小男孩,已经转眼间,已经长大了,可我呢?还是个孩子。

其实,今天我是故意不穿鞋子的,因为今天,我知道顾端行会来找我。

半妖的寿命真短阿,短到我还未反应过来,他就比我先长大,短到我还没有追赶上他长大的步伐,他便又要娶亲了。

回到宫殿,顾端行让我先回去,他要去找父君汇报断背山与红狼一族的战况。

我看着他越行越远的背影,和那身银白色的戎装,他的头发已经长到的脚踝,以前都是他注视着我离开的背影,没想到,若干年后,风水轮流转,我也离他越来越远了。

顾端行没给我说起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也没有给我透露他要与那个女子成婚的消息。但是父君都跟我说了,那个女人救了他的命,没了一双眼睛,狐狸一族眼睛是最重要的,因为狐族的术法,归根结底,都是通过眼睛施展,那个女人为了救他,宁可不要在狐族生存最重要的眼睛,这份恩情,顾端行得还。

而顾端行在半月前,已经飞鸽传书给父君,说这次回来成婚的诸多事宜。

我想,以后让顾端行在背着我漫山遍野的摘花惹草的日子,不会再有了。

我是青丘的花枝公主,我有我的骄傲,我的感情,势必要拿得起放得下,我得显得高傲一些,冷酷一些,这样,就能藏住我心里的伤心与难于割舍了。

2.

我曾读过人族的话本子,上面说他们人难过的时候,便会回忆。而那些记忆里的日子越甜蜜,现在的自己便越痛苦。

我起先不信,觉得这是庸人自扰。可是现在我信了,浮世三千,谁不是庸人,人是如此,一向以薄情著称的狐狸,也是如此。

初次见到顾端行时,父君拎着他的手,他脸色很苍白,眼底是看淡一切的漠然,我对他很感兴趣,因为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人,因为我们个头一般个,岁数看起来一般大,我满眼都是对周围事物的探索兴趣时,他却像一汪死水。

“花枝,他是怜星的儿子,以后就是你的弟弟,你要好好照顾他。”夫君说。

我从未见过这个名叫怜星的姐姐,只知道她曾是我们青丘的少司命,天赋卓越,父君对她的能力赞不绝口,但是后来去人族执行任务,便再也没有回来。族里的人都不提怜星司命的名字,像是什么大忌讳,又或许是什么大耻辱。

总之,那时顾端行走进了我的生活。其实回忆起来,是我强行走进了他的世界。

顾端行与整个青丘格格不入,他的术法是私塾里最好的,话也是最少的。别的小狐狸欺负他,他也不说话,哪怕将他打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他也不叫喊。

我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或者是聋子。因为旁人怎么说他,侮辱他的半妖身份。他也是不恼的。又一次是例外。

花小狸是私塾里嘴巴最坏的小狐狸,但是因为身强体壮,术力不差,又有个青丘国卿职位的老爹,有很多小跟班。那一次也是巧,宫里的嬷嬷没有来接我回家,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我等雨停,看见花小狸和他的一众小跟班将他拦在雨中。

起初花小狸嚣张的很,顾端行低着头,碎发遮住眸子,看不清光芒。隐隐约约中,我听见花小狸说:“一个死了娘的小杂种,怎么纯种的狐族一起上课?”

“你说——”顾端行抬起头,眼底的凶狠让远处的我都不由得毛骨悚然:“你说什么?不准你,骂我娘!”

顾端行的眸子变成了血红色,那双眸子,是少司命怜星一族特有的瞳色,有很强的瞳力,他一拳将花小狸搓飞。

他很强,但是寡不敌众,很快就被打趴下了。

我攥紧了拳头,在他倒下的那一刻,我扶住他的胳膊,斜了顾端行一眼:“骂人不骂娘,我帮你!”

顾端行眸光动了动,轻轻地点了点头。

“千万不能伤了小公主!”花小狸捂着自己的脸,对着他的小喽啰道,估计也是没有料到我出手,哭丧着脸:“打伤了她,我老爹就要打残我了!”

“是!”

没人敢对我下手,我和顾端行应得也算是如鱼得水,我倒是没有什么伤,但是顾端行大大小小的伤遍布了全身,那些小狐狸就算是再小心,也难免会伤到我,每次差点伤到我的时候,顾端行便冲去来,将那些攻击挡了个掩饰。

“啊呀,你逞什么强,我挨打了才不是对你更好吗?这样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道

顾端行没有接茬,侧了侧头,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大约是伤口太痛,他不想旁人看见他的狼狈,许久,他松开了咬紧的牙关:“为什么帮我。”

我无所谓的低头:“可能是因为我看不惯他们欺负你。”

其实,我帮他,是因为,我也没有娘亲,我的娘亲,生我难产,父君用我的命换了我娘亲的命。

我道:“以后是朋友了吧,我是青丘的公主,以后我罩着你。明天等我,我们一起去学堂。”

他看了我许久,让我有一种要被拒绝的难堪,我红着脸,有些不自在:“切,不愿意就算了。”

顾端行见我脸红的样子,微微勾起一抹微笑,天哪,他笑起来真好看,他漆黑平静的眸子泛起了波澜,轻轻地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我又听他说,声音柔软的像青丘上的云彩:“明天,我等你。”

我心里开心:“嗯!”

那是我第一次邀请别人和我一起去学堂,第一次主动和被人做朋友,第一次因为一个等你二字激动地无法入眠,第一次小鹿乱撞。

太多的第一次,在我和顾端行的开始。

那时也没想过,第一次难过是为他,第一次惊惶无措是为他,以及第一次爱上的人,也是他。

顾端行这样优秀英俊的人,哪一个女子能逃脱在他的魅力之下呢?

我就心安理得的任自己沉沦于喜欢,再不论其他。

3.

可是顾端行是半妖,他长得太快了。

明明最开始,我们是一样的,可是突然间,他成长的这样快,离我远去的这样快,让我始料不及。

在相处不长的七年岁月里。

顾端行的微笑只给我,温柔只给我。别的女孩他从不去看,眼底只有我,我沉沦其中,竟没有发现一日一日的,我们渐渐不同。

是他突然生出的少年轮廓?还是他越来越缄默沉稳的性格?

白天,他在宫外的十字路口等我,夜晚,他目送我走进金碧辉煌的宫殿。

出了夜晚,我们总是在一起的。

我去山林里摘花,他便在草地上闲坐,看着我赤着脚在柔软舒服的草地上奔走,我转头时,他总对我柔和的小,他待被人时总有一层疏离的隔膜,冷酷严肃,只有我知道,那冷酷严肃的隔膜之下,有怎样一颗柔软的心。

“花枝,穿上鞋子,地上凉。”他严肃认真的嘱咐我。不过我从来不听,如果我乖乖地穿上鞋子,怎么能让他最后妥协于我的倔强,将我一步步的背回皇宫。

我很喜欢看着他安稳柔和的眼睑,坚定不移的直视着前方道路的模样,我趴在顾端行的背脊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每次给他说话时,我轻巧的语调擦着他的耳朵,他总免不了脸红,便愈发沉默。

我喜欢会脸红的顾端行,因为我知道,他脸红,是因为,他也喜欢我。

“顾端行,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沉默。

“喜欢有什么不好说出来的,我喜欢你,顾端行。”我笑盈盈的揽住他的脖颈,觉得拥抱的是整个青丘。我那时想,如果我是青丘未来的王,顾端行一定是我的王夫,到时我一定会牵着他的手,在青丘最美的地方修一幢宫殿,我要将青丘治理成一个古朴有人情味的地方:“顾端行,以后我若是成了青丘的王,一定要颁布一道诏令,不许青丘的狐狸们在轻视半妖。”

顾端行身子顿了顿,步伐有些僵硬。

“诶?顾端行,你怎么了?”我觉得他整个人似乎都有些怪怪的。

“没事。是啊,以后花枝一定会是人人敬仰的好君王。”

顾端行在笑,可我知道他不开心。

“顾端行,我要是青丘的王,你会做我的王夫吗?”

顾端行笑了笑:“花枝,以后你若是王,你的夫婿一定是最优秀的,这个青丘,比我优秀的人太多啦。”

我有些不开心,不满的用手指转着他的乌黑柔顺的头发,嘟囔道:“是啊,青丘优秀的狐狸这么多,可是他们都不是你,我的王夫,只能是你,要不然,我就不做王了。”

顾端行今日里笑的比往常都要多,他今天很开心,但是听到他后来说的话我就不开心了,他说:“花枝,我一定给你一个太平的青丘,让你做最开心的王。”

“做王不开心吗?”我问,我觉得没有比做王更开心的事情了,这样即使顾端行不做我的王夫,我也能下一道诏令,逼他成为我的夫婿,想到这里,我不由猥琐的笑着。

他侧头:“笑的这么贼兮兮,想什么坏事呢。”

“没什么。”我偷笑。

我同顾端行从山里回来,已经是夜晚,我们就这么慢悠悠的走过了一整个黄昏。如果可以,我希望每一天,都能趴在顾端行宽阔的背脊上,搂着他的脖子,度过余生的每一个黄昏。

我蹦蹦跳跳的想去将今天摘的花放在父君的案前,这样他批阅奏章时,能闻到花香,也能轻松不少。

“狐君,红狼一族原是我们狐族先祖救的一公一母两匹红狼,没想到如今繁衍成灾,更想贪图我们狐族的领地!”

“带兵攻打下来,将红狼一族赶出青丘!”

“可是狐君,自从少司命怜星死后,我们青丘的星象不稳,各处均发生了天灾,咱们狐族元气打伤,九尾狐族繁衍极慢,可红狼的繁衍后嗣的能力却十分强大,我们人手不够啊!”

“是有些棘手。”父君叹了口气,似乎无比疲累。

我忽然联想到方才顾端行与我说的:要给我一个太平的青丘。

今日顾端行似乎格外的爱笑,看着我时,眸里总是有些不舍的温柔,我将心思全放在采花上,竟没有发现。

我提着裙子,冲出了宫殿,往顾端行处飞奔。

顾端行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十分有限。

“花枝,你怎么来啦?”顾端行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我放下心来,扑进他的怀里,只顾着喘气,没有说话。

只有抱到他,对我来说,才是真实的。

“真是的,嘱咐了你这么多次要记得穿鞋,怎么总是忘记。”

我才感受到脚底下火辣辣的疼痛,一路上我跑的太快,脚底下被碎石划破了都没有发觉,但是确定了顾端行没有不告而别的意图后,觉得就算是划破了脚掌也没什么。

顾端行小心的给我擦药,将我的脚包成了两个大粽子:“好啦,这样以后还看你穿不穿鞋子。”

他站起身,转身放下药瓶,我才注意到,他的长发已经到了腰间,可是我的头发还不过垂在肩膀:“顾端行,为什么你的头发比我长这么多?”

狐族的年岁,不看相貌,看头发的长短,狐族是不允许剪头发的,从生到死,当一个狐狸的头发超出脚踝及地时,说明他的寿命也快走到了尽头。

顾端行牵起自己的一抹黑发,又对我笑了笑:“花枝,不要担心,我是半妖阿,寿命自然是短一些的。”

我无所谓的摆摆手:“我们狐狸有祭献之术,我可以把我的寿命给你。我虽不能与你同生,但却想与你共死。”

顾端行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花枝,不要胡说!”

这是顾端行第一次对我沉脸,也是他第一次对我生气。

我吓了一跳。哭丧着脸:“干嘛凶我!”

顾端行没有说话,将我抱起来,送回皇宫去了。一路上我无数次抬头看他,也不知是故意躲避我的目光还是走路专注,一路上,他都没有低头对我笑。

我也有些生气,气呼呼的回了皇宫,半个月没有去找他,也没有去学堂。

我想着,顾端行的术法这样好,等我去了,缠着他交给我落下的便是。

等我再去学堂时,才知道,他去了断背山的狐族与红狼族的战场。

而此后的五年,我见他的次数一只手便可数出来,他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去,只是每一次回来,军功便更胜一筹,他从人人见之如空气的半妖少年,成了青丘皇都里炙手可热的新秀。

我托很多人问过他的消息,无非都是他又打了胜仗的消息,可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地吃饭,有没有像我想他一样想我。

这五年来,我的身边没有顾端行,没有人陪着我去山林里采花,没有人陪我去山谷里探月。我也不在去学堂,而是在皇宫里跟着父君学习,学习怎么成为一个真正的王。

我从前以为当王是最好的,轻轻松松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看是看父君在大殿里看其他官员的眼色,处处受制时,我才知道,做一个君王,是这样的难。

我梦里的青丘,该是如仙乡一样的安稳惬意的地方,像最普通的村庄,夜不闭户户门随意的敞开也不会有人偷盗,青丘所有的狐狸像彼此的家人一样住在一起,每天都开心快乐。

原来,这么难吗?

我叹了口气,看着桌子上的奏章,很想很想顾端行,想从前那些安逸的日子。

可是,岁月坏就坏在,我们永远无法回头。

5.

我替父君分担了许多政务,其中便是断背山的战况。

当雪白色的的信鸽飞进窗棂时,我拆下那截信函:陛下,臣于断背山疾风谷遭贼人暗算,幸得婉容相助,婉容舍去眼睛救臣之命,臣欲娶之报答,十五日后回都完婚,顾端行敬上。

一瞬间天昏地暗,我几乎站不稳脚步,那日之后,我心力交瘁,大病一场。

一病十几日,顾端行回来,我强打着精神去看他。

我约他去我们之前常去得山林,去之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仍是从前那副模样,狐狸的寿命很长,衰老很慢。不知道这一次见面,他有没有变样子,他是不是又长大了呢?

“花枝。”从前他笑起来,眉眼间还有些稚气,现在是完全不见了。

“顾......”我本想叫他的名字,可是顾字出口,后面的话就哽咽了。顾端行黑了许多,也壮了许多,以前他喜欢穿宽松的袍子,他从前船浅青色很好看。现在看他穿银白的戎装也很顺眼,他的眸光,告诉我,他没变,但是也说不准,我与他之间,很多事都变了。

比如他要成亲,新娘不是我。

从前我稚气的给他说:青丘优秀的狐狸这么多,可是他们都不是你,我的王夫,只能是你,要不然,我就不做王了......

如今才不过五年,顾端行要娶妻,我要成王。他不会是我的王夫,我也不会因为我的王夫不是他而不做青丘的王。

从前掏心掏肺说的承诺,我没有实现。

“花枝,最近还好吗?”顾端行问我,我们并肩坐在山林里,看满山花海,青丘的花很美,以前我总能挑满满一筐子最好看的带回皇宫,可是现在,不过短短的五年,我便开始想着,如果将花朵带回皇宫,它们很快就会枯萎,不如放任在这里生长,让它们安稳的度过花期。

终究是长达了,不管是顾端行还是我,都不会停留在五年前。

最近还好吗?如果换成五年前,我一定毫不犹豫的说不好,然后投进他的怀里,懒懒的睡一觉。鼻子里都是他腰间香包的好闻味道。可是五年后的我,只能浅笑的摇摇头,说一句:“都很好,你呢?”

“我也是。”

然后我与顾端行之间沉默了。

我想听顾端行亲口告诉我他要成婚的消息,起码这样,我还觉得没被辜负,我想听他说,他只是为了恩情才娶那个了那个女子:“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嗯?”他愣了愣,随即轻笑了一声:“我听陛下说,你是块当君王的好料子,辛苦吗?”

我泄了气,闷闷道:“还好。”

他侧头看我,似乎想说什么,我期待了一下,可他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只是揉了揉我的脑袋:“走吧,天色不早了,回皇宫去吧。”

“我的鞋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我道。

“我背你。”

五年前,我趴在顾端行的背上,与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黄昏,我从前心安理得的想,他能陪我走一辈子。可是眼下,他背着我走过黄昏的事,怕是最后一次,在没有以后了。

我还是个孩子模样,顾端行已经成熟了长大了,我是狐狸,而他是半妖,或许一开始,就是我越界了。

我准备,不在言喜欢,顾端行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们之间,就这样了。

我在宫门口目送他离开,他走了几步,转头,微笑的看着我:“花枝,我这次回来,是来成亲的,新娘很好,我很喜欢她,我想你也会喜欢的。”

“嗯。”我应了一声,心里疼的要命,一颗狐狸心要被撕开了,心里很疼,可我还是像顾端行微笑的那样回敬他:“路上小心。”

他往宫外走,我往宫里走。

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我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一点一点阖上的宫门将他的背影削减成一条缝隙,再不见了。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还好,即便顾端行娶得不是我,起码他也娶了一位自己心怡的妻子。

不过还好,其实不好。

6.

是不是所有的长大都以意味着可选择的越来越少。

顾端行的妻子是一个不算貌美但有些姿色,眉目中还有些莽撞的女子,眸中没有光彩,当真是没有了眼睛,他和顾端行年岁相仿,两个人在一起相得益彰,我长得也不算貌美,所以我从小就说服自己,做顾端行的妻子,不必长得多貌美,因为多貌美也不如他好看。

所以在旁人看来,貌不貌美倒也不这么重要。当我看着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离我远去时,我倒是希望,顾端行身旁的女子,貌美一些,这样我便有一些被比下去的自觉,就不这么挫败,这么难过了。

偏偏我与她那么相近,所以为什么,是她不是我呢?

我嫉妒顾端行身旁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因为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见到我朝思暮想的他。

姑娘阿,你可知,你嫁的人,是我从初遇时就许愿白头一生的人,我擦掉落下的眼泪,真是,便宜你了。

父君给我选了一个夫婿,是我学堂的同窗花小狸。

他的父亲是我父君的心腹,忠心耿耿一辈子,而花小狸身后的背景和花小狸纯正的九尾白狐血统,虽与我的九尾白王狐血统差一些,但亦足以让我登机时稳固帝位。

我记忆里的花小狸是一个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孩子王,总是欺负别人的坏家伙。但其实相处下来,这个人仗义又可爱,他身边总是围着的人不是因为花小狸有一个优秀的爹,而是花小狸本人,值得他们拥戴,花小狸也确实做过糊涂事,但是总归本性不坏,

看一个人不能总看一面,多面联系起来,才能看出他的好。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他暗恋了我很多年。

我成亲的日子,是顾端行平定红狼战乱的日子,青丘大庆六十六日,连同我的婚事一起办了。

我终究是没嫁给一个我爱的人,但是嫁给一个不讨厌的,也还可以。

我从我夫君的手里接过权柄,是青丘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君王。

我携着花小狸与顾端行敬酒时,顾端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臣当初承诺,要给陛下一个太平的青丘,让您做最快乐的王,臣没有食言,青丘之国,有陛下这样的君王,是青丘的福泽。”

我嗓子里哽塞,勉强的笑起来:“将军,过奖。”

按照青丘的习俗,我应该先回自己的寝殿去等待,由花小狸照顾青丘的各位大人物,以后我便要与花小狸一起,掌管整个青丘。

我一步步的踏上阶梯,没上一层,便离他更远一步,但我还是稳稳地,站到了最高的地方。这是他给我打下的太平盛世,我决心让青丘成为真正的仙乡。

我对他微微一笑,他亦如此。

我与顾端行的情缘便结了,只剩下了青丘的女君与青丘的将臣。

...

花小狸最后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顾端行身边,神色隐晦:“你为什么放弃了?我记得你们从前形影不离?以前我见你和她在一起,总是羡慕。”

顾端行冷静的眸子柔软了下来:“我呀,是个半妖。”

“她的性子,又怎么会在意你的半妖之身?”

“她不在意,可是我在意。”他轻轻携起一缕自己已经到了脚裸的发丝:“我与安容都是半妖,我们的寿元相近,可以彼此陪伴。九尾白狐和九尾白王狐,才是最般配的,你们可以相守到老,彼此不弃。”

顾端行轻声道:“她的余生还有这么长,我的寿命不过是她岁月里的昙花一现,我宁愿她忘了我,也不愿她与我一同赴死。”

“我明白了。”花小狸凝了凝眼眸,坚定道:“我发誓我会一生一世守护她,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顾端行将酒水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的离开座位,走了几步,他回头,似是释怀了,道了一句:“我信你。”

几道的妖怪笔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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