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京中热闹得紧,据说是定海将军带领不足八百人迎战敌方十万大军,以少胜多,仅用了半个月攻破了敌方要塞,人人奔走呼告,就这几天,园子里的莺莺姐姐都为大将军写了好几首新曲子——她盼着将军来听她唱曲儿。
我也希望将军来,不过不是因为仰慕将军,我已如蜉蝣,又哪来的命关心家国大事?我只是园子里不起眼的扫地丫鬟,莺莺姐姐听我说我想唱曲儿,是她教我的。我想让莺莺姐姐得偿所愿。
京中热闹起来了,咱的园子便要冷清,据说是定海将军的战功调动了京中子弟的士气,催得文弱书生弃笔从戎,往日里的纨绔子弟褪下华服争相入伍。我倒是乐于见此,客人零零星星,姐姐们都没有唱曲的兴致,我也是在这时才有机会登台。
“你唱得真好。”是苏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得到的第一句夸奖。说来着实让人不好意思,园子里生意愈发冷清与我上台也脱不了干系,客人们把瓜子壳香蕉皮大把大把地丢向我逼我下台,我偏不遂他们的意,到最后,我的听众只剩下苏尹一个人。
可想而知,苏尹的夸奖让我多开心,那天我下台之后拉着苏尹到酒楼,拿出我空瘪的钱包对苏尹豪气地放话:“随便喝,随便点,算我的!我请客!”我估计我的霸气把苏尹吓着了,他吃惊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偷偷地笑。也难怪呀,他肯定是个文弱书生,被吓到也是情有所原。
“你很有意思。”是苏尹跟我说的第二句话,我分不清是褒是贬,却为此羞红了脸。
事实证明,区区一个戏园里的扫地丫鬟不该因为一时开心请别人吃饭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不得已,苏尹只能天天请我吃饭,不得不说,他可真是个好少年,又仗义说话又好听,长得也好看。
为什么不让他直接借我点银两?或者让戏园子里的姐姐们接济接济我?说不清道不明地,我只是想天天见到他。
“你说我去参军好吗?”这句话成功差点让我呛死,苏尹一时手足无措,给我拍背拍了半天才缓过来。虽说我跟苏尹是兄弟情谊,可在他面前失态,我也不好意思。
“你一个文弱书生好好考取功名不好吗?上战场,刀剑无情啊,你这身子骨弱的,图什么呀?”
“文弱书生?”苏尹神色复杂,他是在怪我说他文弱吗?我想也是,没有哪个男孩子想被人家看轻。
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
和往常一样的一天,莺莺姐姐唱完以后就该我上场了,可是一曲毕,京中恶霸周少比我更快冲到台上,一把抓住莺莺姐姐的袖子,嘴里说着些下流话云云。我反应过来也冲上台,卡在周少和莺莺姐姐中间,周少的巴掌落下来的刹那,我吓得闭上眼睛,我祈祷自己不要破相,我怕我丑了苏尹就不愿意请我吃饭了。
出乎意外的是,巴掌没有落在我身上,我看到所有人俯首,苏尹拿着玉佩,跟往常一点儿都不像,所有人都叫他定海将军,原来他真的不是文弱书生。
像戏本里荒唐又美好的故事发生在我身上。
周少临走前说:“定海将军当真以为你能护着她一辈子吗?你总要出征的。”
“你愿意跟我走吗?行军辛苦,可我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伤。”苏尹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心里一百个愿意,可我还是问他:“你不怕我拖累你吗?”
他说:“被你拖累我很荣幸。”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我是真的想一辈子赖着他。
入夜,我一个人哼着歌收拾明天出发的行李,园里却突然骚动嘈杂起来,我隐约听到她们喊:“快救火呀,西厢房着火了!”
西厢房是莺莺姐姐的房间,她要是有事我这辈子是不会安心的。
火光照亮了天空,我抓着路过的人问:“莺莺姐姐呢?里面的人救出来了吗?”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心一横,冲进火海里。
莺莺姐姐愣愣地坐在床榻上,我心大喜,她没事。她看见我,转过头来哭着笑笑:“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莺莺姐姐的脸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皮肉翻卷,我心疼她,可我想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不顾她的抗拒强行背着她向门口挪去。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来不及了,房梁木被烧断砸中了我的腿,莺莺姐姐被摔在地上,她突然有了往日的生气,扑过来用力想要推开压在我腿上的房梁木,终于她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哭着说:“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你,”
我一点都不怨别人,只是我想我肯定是要死了。好可惜啊,我都不能拖累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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