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打在脸上,一家人埋着头,顶着余霞挤出火车站。不知怎的,那橘红的霞光竟泛起寒意。渐渐地,人群中的他变得清晰起来。两旁拉着行李箱的父母用手顶了顶我的手肘,我这才从这个胡渣丛生的男人身上回过神,咧嘴一笑:"干爹!"他盯着我,一怔,单手挠头,嘴角一张,牵动了两颊笑纹。
顿时,灌进嘴的风成了一股暖流,萦绕心头,回荡不去。旧时记忆一点一点泛起涟漪。
那时我脚步虚浮,才拉开被角想躺下熬过这无药物缓解的低烧期,门外就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双目留恋这床,身体不情愿的走去开门。她一下子冲到我面前,单手抚我额头,差点把我撞翻。我皱眉刚想责怪她,她却嘴皮子不停地数落我,不穿厚衣服,不知保暖。边说着,她拿出车尾箱的药,倒好开水,端到我面前。硬是守着我吃下全部的药,她才离开。真是不解,每次我发烧都这么紧张,像是发个烧会要了我的命似的,我内心嘀咕。
脚底水盆里的热气蒸腾出来,熏湿了眼镜,厨房里的她说了一句:"这次回去,你认个干爹,你晋安叔叔。"那个坐了两年牢的爸爸的发小?我双眉微蹙,不解。以为她又听了什么认干爹的迷信,我回嘴:"我不。""你不什么你不"伴着急促的切菜声,她的声音拔尖起来,"你知不知道,没有他你哪来机会跟我在这犟嘴!"我很委屈,热气好像不止蒸湿眼镜,还熏湿了眼睛。
正说着,她急红了眼睛到我面前。她哽咽了一下,数语伴着泪珠而来。"你不知道,那时候你发烧40多度,几个月大,成人40多度都受不了。你爸爸抱着你,你突然就抽搐了,我吓得在一边哭,你爸爸就抱着你喊‘没得救了,没得救了’你晋安叔叔就抄起你,死死掐着你人中,一直喊,不让你睡,一睡就醒不来了啊!我们打不到车,后来是他一把拉下前边刚上车的人,送你到医院……"
一下子我懂得了她的紧张,她的害怕。
尾音渐小,面前这个30多岁的女人像个心爱玩具被夺走的孩子一般,在我身旁抽泣。我心疼着,震惊着,只晓得重复:我知道,我知道……
"那个司机被晋安吓得,连车费都没敢要……"两眼对上,我俩破涕为笑。
那年回家,晋安叔叔成了晋安干爹。
瞧,眼前这个含羞的胡渣男人,他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在我爸妈都以为我没救时,从鬼门关将我拉回。他一刻不停的喊着我的名字,使劲掐我的人中,这些嘶吼和疼痛,仿佛近在眼前,它们深深提醒着我,这个男人救了我的命。
也许只有经历过生死,才能体会,那些不与你有关的人,伸手拉你会人间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寒风一哆嗦,我的思绪被牵回。走上前去向他撒娇:"干爹,干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