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母亲大人来电话，说小姨和小姨夫闹离婚，一通抱怨后硬要我打电话跟着一起劝和，我感觉自己毫无经验，这工作明明超出了我的知识范畴，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她说，她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我爸。她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可见她年轻的时候也这样闹过离婚，我作为证人，也只能提供二十多年前的回忆，再往前是否有过，我也无从考据了。
首次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个词，大概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次的争吵好像还挺凶，原因不详。我只记得，看到一向风风火火的母亲大人，那天却躺在床上独自流泪。奶奶不敢进去劝她，拉着放学的我，推我进去叫她吃饭，我刚一说话，她就哭得更凶了，抱着我不撒手，我看着她哭，无端端心里也很难受，也跟着哭。她看我哭就一边哭一边哄我，最后安静下来之后，她问我，如果她和我爸离婚，我选择跟着谁，我沉默不作声，她以为我为难，也不逼我，拉着我吃饭去了。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跟着谁呢？老妈虽然凶一点，但是每次过年回家都会给我买新衣服穿，老爸虽然不给我买新衣服，但是他却从来都不会冲我发脾气，老爸老妈都在很远的地方工作，但是每次回来都会带我出去玩，给我买零嘴儿。老妈总爱逼我写作业，老爸却会纵容我买我喜欢的各种贴纸，然后帮我贴满整个文具盒。相比之下老妈严厉，老爸温和，我想选老爸，又怕老妈伤心；选了老妈，又怕老爸难过。而且还要跟奶奶分开，跟小伙伴分开，一想到这些，我就难过的不得了。
从我懂事起，我就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长时间在外面工作，一年也难得回来几回。所以后来我权衡了一下，我选择跟奶奶生活在一起，这样他们两个我谁也不跟。可是等我还不容易做了这个决定，他们两离婚这事儿就无疾而终了，我也算白操了这几天的心。
第二次听到，大概是上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学习渐渐边忙，也没管他们，只记得听到吵闹声出来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妈大概那个时候正在切菜，也许是急了，拿着菜刀就出来了，我爸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她，奶奶一边拉着老妈，一边冲着我使眼色。老妈把菜刀往地上一扔，坐在一边地凳子上不说话，我爸眼疾手快捡起地上地菜刀，一把扔出了墙外，然后也坐在一边不说话。
奶奶见状就默默走回厨房，本想接着做饭，才发现刀被扔了。我本来吓了一跳，想说点什么，但是这种沉默的气氛不好打破，于是慢慢退了回去，轻手轻脚上了楼，一边感叹还一边想，我妈要是生在古代，那肯定是位巾帼女英雄啊！不过她那个暴脾气也只有我爸会忍。
那个时候，我也会是不是跟我妈吵吵小架，闹闹情绪，而我爸总是一边哄我，一边教训我妈，说女儿大了，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有话要好好说。我妈说那你怎么不管呢。他却说女孩子要妈妈教，所以我受我妈真传，学了一身的犟脾气。
后来，我问我妈那时候是怎么回事，我妈只是笑了笑说，你爸太罗嗦，我嫌他烦。后来，我奶奶一直可惜的是那把被扔掉的菜刀，说是用了多少年了，都顺手了，再买新的都不合她的心意了。
再后来，我慢慢长大，到县里上高中，离家远了，也就再也没有亲眼看过他们的离婚闹剧。直到大学的时候，离家更远，小时候是我总盼望着他们回家，而现在角色对换，也才感受到那时的吵吵闹闹也让人安心。所以事隔多年再次听到他们说“离婚”，我感到过去的亲切，但是此时的情况全然不同，这不再是冲动说出的话，却让我泪如雨下。
那时候，爸爸病情复发，放射性治疗伤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这个世界，妈妈成了他唯一的依靠。或许模糊的影像让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恐慌，他总是发脾气，跟外公外婆吵架，跟妈妈吵架。那一次吵得特别凶，妈妈哭着说累，爸爸叹了一口气，说“离婚吧，我不要你照顾我。”老妈心里气恼，出去一整天不愿理老爸，天黑了还没回家的时候，老爸倒是开始担心了，总是问外婆老妈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
等老妈回到家，看到老爸那个样子，又开始心疼他，给他喂饭，给他洗澡。
爸爸生病后，他们总是吵架，但是言语中总有无奈和心疼，妈妈事后又觉得话说的重了，便又默默流泪，变着法地给爸爸做好吃的，但是“离婚”却是再也没有人说出口过了，即使日子过的再艰难。
直到后来，爸爸渐渐吃不下东西，渐渐沉默不再吵架，甚至甚少说话。直到他不再抱怨，不再发脾气，直到他离我们越来越远。很多次妈妈打电话都会说想起爸爸，她只说，想到爸爸就感到难过，这辈子没有享几天福，病倒了也没有消停过，病痛地折磨加之心中地苦闷无处诉说。曾是一家之主地他或许也不愿在我们面前示弱，妈妈说后悔向他发脾气，说听他说“离婚”只觉得生气，生完气又觉得难受。以前爸爸是家里地老幺，年轻时甚是得意，后来却只剩下孤身一人，没了我妈，没了我，他那么孤单。而我远在他乡，妈妈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妈妈有时候会发呆地看着爸爸一个人孤单的背影，心里只剩下满满的疼惜，指望着他能过几天舒服的日子，即使看不见，听着我成长为大人，心里才舒坦点。
可终究是······妈妈说会时常梦见他，还是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不说话，只是冲着她笑。
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老爸老妈吵吵闹闹过了半辈子，那时候我妈总是火急火燎地，我爸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可劲儿地抽烟。我从不参与他们地争吵，总觉得除了我爸也没人能忍我妈了，所以也不担心他们真的离婚。要是真急了我也只是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们，也许是我眼神太幽怨，也许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他们自己，见了我这个样子，他们也不吵了。但是即使吵得再凶，也甚少提起离婚，妈妈说离婚是顶严重的大事，也是最伤人的话，而事后又有许多麻烦，那还不如就珍惜眼前的日子，好好的过吧，反正当初是你情我愿，也怨不得别人，就这么过着过着，也就一辈子了。
快父亲节了，突然就想到了爸妈的爱情，吵吵闹闹一辈子，却从未真正想过要离开对方，即使是在最难的日子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