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珏（ 一 ）

      我坐在家门口等着爹回家，爹昨天去城里买菜籽，估计挑到散集才挑到满意的菜籽，赶夜路回来的话，现在也该到了啊。我们村在山顶上，去城里没有班车，大家去也好回也好都是靠那两只脚，爹也真是辛苦。忽然，顾婶子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我看着她晃着她那胖胖的身体，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径直向我家跑，边跑边喊道“小珏他爸死了，小珏他爸死了啊！”我心里一阵不得劲。我向来不喜欢顾婶子，她平日里最爱干的事就是说说东家长李家短，说奶奶的坏话和我的坏话，还挑拨爹和我的关系，让爹经常动不动就打我，她就看不得我家好过。平日里我巴不得绕着她走，但是今天她竟然在村里嚷嚷我爹死了，这是闹得哪一出！“小珏，你快去山腰子上看看，那躺着一个人，是你爹啊。我今早起来准备上城赶集，谁料走到半山腰，看到个人直挺挺地躺在那，可吓坏我了！我走近一看，这不是小珏爹吗！你爹他，他，已经没气儿了。死的那是一个难看，地上一摊血，估计是从山上摔下来的。小珏，以后你就只能和你奶奶相依为命了，不过小珏，你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唉，你爹他可真是命苦呢……”

        我瞪了她一眼，不等她说完，脑袋里一阵轰鸣，拔腿就往山腰子走。怎么会怎么会?爹的身体那么硬朗，怎么会说走就走呢？昨天爹去城里之前还拍拍我的肩膀让我照顾好奶奶，照顾好家里的猪、鸭、狗、鸡，怎么会忽然就走了呢？这个顾婶子再差劲，我爹的生死她总不会胡说吧！想到这，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顾不得那么多，只管往山下冲。

          下到半山腰，我果真就看到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不是爹，不是爹，千万不要是爹啊！”我带着哭腔小声念着。我慢慢地走近，脚下的土地渐渐变红，血腥味氤氲在空中。爹破了洞的还没换的黑绒布千底鞋，爹打了好多补丁的粗呢布褂子，爹布满皱纹的脸！我的心骤然拧成一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止不住地流了满脸。我看着爹瞪大的写满着惊恐的眼睛，心痛如刀绞，颤抖着替爹阖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