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因为各种机械车电动车的普遍推广,结束了牲畜出力的历史,平原上有一种动物也要成为稀有动物,所以见到它们的机会越来越少,这种动物叫驴。个头小些的,活泼些的人民叫它小毛驴。我可不敢随意油嘴滑舌的这么叫我家的那头驴,我要郑重其事的叫它那头黑驴,或那头老驴。它在我家一待就是十几年,与我老父亲形影不离。它和我老父亲一样为我家做出了很多的贡献。
在我十岁那年,家里有过一头驴,它老实,但是力气不大,干活松松垮垮的,所以两年后就把它卖掉了。那年月,没有畜力帮忙干活可不行,家里就又买了这头黑驴,父亲说它已壮年,力气大,有时会发点脾气,但基本是听话的,所以我们就把它买下了。果然,它干活是一把好手,跑起来腿脚也快,我喜欢,大家都喜欢。
哥哥分家另过后,家里的农活少了,父亲做过几次买卖,都没挣下钱,亲戚推荐他带着驴车子到砖窑厂干活。一天也能挣几元钱,这一干就是十八年,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就是靠老父亲在砖窑厂带着这头驴维持着一家人的生活。
那年,父亲五十一、二岁,在砖厂拾掇砖坯。后来,挣钱心盛的父亲,又接了好多零碎活,给砖机上供应沙土,整理草垫子,给别人送砖,从不闲着。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放暑假时,父亲便让我跟随他帮忙。亲眼看到了他的不易,不到天黑从不提前回家。有时回家时,顺路再捎一车砖(给别人拉到家里去),挣点运费,用他的话说,捎一车砖就够一天吃馒头的钱了。
夏天,艳阳高照,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晒得人后背脱皮,老驴和我们一样暴晒在太阳底下,它扑哧扑哧的喘大气,有时饮点凉水降降温。高高的土垛把一车废砖坯拉上去需要一把力气,我们大声吆喝着催促着,皮鞭不停的打在它粗糙的身上,每当这时老驴好像知道什么似的,展开四蹄,左右碾磨,奋力向上拽,我们跟在后面使劲的推着,那时人和驴一样绝不会不把力气使尽,留下点。父亲告诉我,在这个时候是不能手软的,车子倒下去那是要出事的。汗水顺着它的毛向下流,父亲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父亲抚摸着它,心疼的说:托生个驴,也不易啊,干这么重的活。干活长了,我们便坐下来歇息一会,父亲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草料让它吃上两口。我便四处找水喝,有热水时灌上一通,没热水时就喝点凉水。父亲坐下来,拿出纸烟抽上几口,边抽边讲些生活不易的事情。父亲又说,它(驴)可给我们下力了,它通人性。这话我信。
后来,父亲接了一个给砖窑顶供煤的活,父亲年龄大了,靠手推车是推不上去的,就带着驴车往上拉煤。这是一个长活,一旦砖厂开始点火烧砖,一直到烧完所有砖熄火,中间是不能停的。这样父亲就没有了闲暇时间。
有一段时间,大约是夏秋之交,连日的阴雨连绵,父亲每天顶着雨去,顶着雨回来 ,泥泞的路特别难走,晚上很晚才能回到家,人和牲口浑身上下都流着雨水。长时间呆在潮湿的环境里,父亲身上起了一片一片的湿疹,晚上痒得睡不着觉,老驴也烂了两只蹄子,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特别困难。但是父亲负责的这种活是不能耽误的。母亲说,实在不行就借一头驴,让它歇几天。父亲说,挣钱借牲口难说出口,再说砖窑顶上有火眼,不熟悉砖窑顶上环境的小毛驴胆小不敢上,晚上我就住在那里吧,不回家了,这样也让它少走点路。就这样坚持了20多天,天变好了,父亲的湿疹好了,我家驴也好了。
父亲说,它陪伴我十八年,就像我的好伙伴,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情,我很知足。是啊,十八年,是它陪伴父亲一起撑起了这个家,后来有人戏谑说,xx靠驴车供养了一个中专学生。每当想起这些,我眼眶里热乎乎的。我感谢我的父亲,也感谢我家的那头老驴。
现在,父亲没了,黑驴也早就卖了。这些事情也只能留在记忆中了,但我始终忘不了,一直陪我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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