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陈太太是一位六、七十的贵妇人,原来不是。陈太太只是一位三十左右年纪的少妇。看来这是因为她的高贵、她的养尊处优。所以才被别人称为“太太”的!
陈太太有着黝黑的皮肤,圆鼓鼓的脸,长得虽不怎么样,但是气质很好,高高的、挺拔的身材,加上一身高档时尚的衣着,再经高跟鞋一衬托,显得既端庄又高雅!陈太太告诉我:她的先生在外做生意,每月回家一、两趟,待上两、三天。家里就她和一位二岁多的女儿,她不在家时,婆婆会帮着来照看家。
陈太太住在上海商城。那座城堡一样的建筑,曾使我每每经过那里,都会产生漫无边际的幻想:能进那里面住的人,一定都过着童话一般美好、幸福的生活吧?
没想到,竟然有一天,我也走进了这座城堡,并且住在了里面,并且从那天后,我也能每天都大大方方地独自进出着这座建筑物的大门,接受着门口卫兵的立正、敬礼,开门和关门,甚至于他们的点头微笑和亲切问候!只不过,我用的是一个保姆的身份,陈太太家的保姆!
陈太太住的是32楼一套三室两厅两卫的公寓。从窗口望出去,半个上海城尽收眼底。
屋里除卫生间和厨房外,全都铺着地毯,隔三差五会有两个服务员来收拾房间,更换床单被套,用吸尘器清洁地毯。
洗衣机是全自动的,换下的脏衣服丢进去,取出时又干净又干爽,该挂的挂上,该叠的叠好即可。
虽是盛夏天气,屋内却凉爽如秋,舒适惬意!整套公寓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空调开放。
陈太太不工作,却有专用司机专用车。她家新近在虹桥买了一幢三层的别墅,装修已临近尾声。
原先的保姆被陈太太派去那边协助做清洁工作了,所以这边请我来顶替。
陈太太的公公婆婆都是部队的大干部。婆婆已退休,公公还在任上,老夫妇俩又亲切又和善。
陈太太的女儿长得不像陈太太,白里透着红润的皮肤,显得健健康康,漂亮的大眼睛清澈明亮。一笑,扑闪扑闪。她很乖,一点都不娇气。吃饭不要别人喂,也不挑食,给她什么吃什么,并不单独给她做,她一个人坐在专门给她吃饭的椅子里,那椅子和小饭桌连在一起,她规规矩矩坐在里面,饭吃得又快又好,一点都不剩下。可爱极了!
陈太太这段日子都要去虹桥,去她的新别墅,上午去,下午三点多回来,吃过几片西瓜后带着女儿去游泳。游好泳回来再洗澡,吃晚饭,舒舒服服再吃西瓜,然后倚在床上,快快乐乐看电视,日子过得要多惬意有多惬意,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那天傍晚时分,先生回来了。
嗬,先生居然这么帅,真真正正的美男子!原来女儿像爸爸。真难想像,不漂亮的陈太太竟然嫁给了这么帅气的男人!我还以为先生和太太一样,长得一般般哩!
不得不羡慕陈太太,她太幸福了!
先生丢下公文包,直奔女儿,抱起女儿亲了又亲,吻了又吻!
女儿咯咯笑着,稚嫩的双臂紧搂着爸爸的脖子!
陈太太捡起先生丢下的包,放去了沙发上,然后吩咐我:
“去我们那边洗嗽间,给先生放半浴缸温热的洗澡水。”
洗好澡后的先生,抱上女儿出去了。两个多小时后回来,吃的玩的拎回来一大袋。
陈太太晚上关照我:先生每天早晨起床后要饮一杯温热的淡盐水,要我提前给他准备好。我记住了,第二天一早起床,烧好开水,就先给先生冲好了大半杯淡盐水晾着,我想,等先生起了床,如凉了,可再加些热的。
陈太太带上女儿出去吃早饭了。先生再起床走出房门。我为他端出那杯淡盐水放在茶几上。他却吩咐我去房间里把他的被褥收拾好。
我去到他们房间,惊讶地看到,先生的被褥凌乱地铺在地毯上,一只枕头丢在一头。很显然,先生昨晚没睡在床上,可房间里的那张床,却大得足足可以睡下四个人
先生没出去吃早饭,而是和我一样,就着一碟什锦菜,吃了一碗泡饭和一只馒头。
太太回来了,我问她今天该买些什么菜?先生喜欢吃什么?
太太却说:“不用为他准备什么,他要出去和外商谈生意,不会在家里吃,一切还是照常,你看着办。”
陈太太这天没去虹桥,先生则在他母亲来后,母子俩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直到一点多才回来。
回来后,他从房间里拿出一件皱皱巴巴的西装,要我帮他烫一烫。
我从没烫过衣服,不会呀,我有些着慌!他叫我随他去那间只放些杂物的闲置房间,把一只蒸气熨斗通上电,要我把衣服铺在烫衣板上,说是把那些皱折抹平就行。
我正在小心奕奕地烫衣服,对面大房间里却传出了争吵声,声音越吵越大,而后还夹杂着了陈太太的哭声!
我探头朝大厅里望,只见老太太(她不让我叫她老太太,而是叫阿姨。这婆媳俩的称呼有些颠倒,让我不知所措,她俩同时在的时候,我就不称呼!好在她俩同时在的时间不多,婆婆来了,媳妇就出门了,媳妇进了门,婆婆就回自己家,俩人很少在一起说话聊天。)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拆着她的九连环。那是她最喜爱的休闲方式,每天她来了,没事的时候,就拆那套九连环,我呢?没事除了带孩子去大门洞里的庭院里玩,也常相帮她拆,有时老首长来了,也帮着拆,毫不容易拆下了,老夫妇俩乐得像一对孩子!
我没看到小姑娘,便放下熨斗去找,只见孩子乖乖地坐在我们房间的地毯上,津津有味地玩着爸爸新买的玩具,她见我来了,便抬头朝我笑笑,扑闪两下大眼晴,然后低下头继续玩她的玩具,对那边爸爸妈妈的争吵声,充耳不闻。
那边的吵架愈演愈烈,由原来的争吵,变成了怒吼!可那一老一小,似乎已司空见惯,依然在专心致志地各司其职,自始至终,一声也没响!
我听出夫妻二人并不是为某件事而争吵,因为有两句最无情的话传进了我的耳鼓!
先生说:“你以为我愿来这里吗?若不是为了女儿,我连半步都不愿踏往这里来!”
太太则说:“你最好死在外面,永远别让我见到你……”
这是两口子吗?这是住在这童话般美好的城堡里的两口子吗?
突然,先生抱了一大抱东西进了闲置房,往地毯上一扔,对我说:“你把这些东西归置好,晚上我就睡这儿,我的所有的东西以后都放这儿,不要放进她的房间。以后我回来,我的东西就找你要!”
扔在地毯上的都是他的衣服和被褥枕头之类。
他又问我衣服烫好了吗?
我很发愁很害怕,因为那件衣服我怎么也烫不好,尤其那两只袖管,这边烫平了,那边又皱起来,折腾来折腾去,急得我脑门子上都是汗!
好在他拿起看了看,点了点头说:“行,可以了。”随即便穿上了身。
我偷偷在后一打量:一点都不可以:只不过是大皱折变成了小皱纹而已,依然别扭!
我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并且一直悬到他外出回来!
第二天早晨六点左右,我起床后打开房门,却见先生已坐在过道厅里的茶几边喝着一杯水。
我赶紧致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起这么早,我马上烧水给你泡淡盐水。”
他却说:“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你自己洗嗽吧,我看看女儿!”
说着,他便进了我的房间。
他们的女儿晚上都是跟我睡,她不愿睡她自己那张漂亮的小床,而是和我一起睡在用泡沫拼图拼成的地垫上。
我们的房间就在进门的右侧,和厨房并行,当中相隔着放茶几的过道厅。
等我从洗嗽间出来,先生也正好走出房门。他嘱咐我一句:“好好照顾孩子!”便抓起茶几上的公文包,打开门,落寞地走了!
先生刚走,太太便从那边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睁着一双红肿的眼晴,没好气地问我:“他走了?”
“走了!”我说。
“你也收拾一下,我马上把工资结给你,你也走吧!”
太太目无表情地回转身,走回她的房间去了。
她是担心我知道了她的境况,会对她不尊重吗?
我突然觉得陈太太很可怜,她一点都不幸福!

图片源网,侵删!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