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某网络问答社区上看到“有一个特别帅的老爸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的时候，我忽然想起父亲当年结婚时所拍的婚纱照。泛旧的相片上，父亲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薄展，俨然一位奶油小生。可眼前又闪现出他现时的模样，长年奔波在外的缘由，令他的面容不再俊郎，岁月一次又一次无情地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不知从何时起，父亲的双鬓渐渐变得斑白，眼角出现了皱纹，精力再不如以前。就在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父亲，变老了。
在我的记忆里，并无太多父亲的身影。有一次，我竟发现没有一张与父亲在一起的合影。在我认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我想应该去和父亲站在一起，让太阳光洒在爷俩的面庞上，用相机去记录下那一瞬间，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说。我与父亲的交流极少极少，在学校的生活费向我母亲去要，即使她不在，我也不会去向父亲张嘴，我只是问父亲，我妈去哪里了。
在学校，父亲的每一次打来的电话只是重复上一次的内容。问我学习如何？钱是否够花？我回答说一切都好，钱够花，学习也刻苦。其实我对父亲撒了谎，我经常会在课堂上睡大觉，不服老师管教，也会偷偷跑到厕所去抽烟。辜负父亲对我的心血让父亲感到失望。成绩出来的时候，我都会藏起来不让父亲看见，我怕他知道后大发雷霆，骂我没出息。我完全谈不上是一个称职的儿子。
父亲经历过的岁月全都沉浸于心底。父亲兄弟三个，他是最小，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少年时的父亲学习刻苦，写的一手好字，当时考上国中却因为家里经济困难不得不终止学业。奶奶曾一次教训我:你爹那时候学习好着呢，一回到家就学习，上个茅厕也拿本书，可那时候家里真穷啊。生活不易，父亲开始跟着两个哥哥开始谋生。当父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家里一贫如洗，爷爷去世的早，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事物，可媳妇还得娶，在一次相亲失败后，父亲哭着趴在床上，对奶奶说:“娘！我不娶媳妇了。”直到后来遇见我的母亲，到最后终于还是把婚结了，结婚的钱也是贷款得来的。这些事，父亲从来没有对我讲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奶奶口中得知的。
初中时，我整日惹事生非，与人打架斗殴，让父母操碎了心，在又一次惹事之后，回到家中，父亲外出未归，我便安然入睡。半夜，我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我看到父亲坐在椅子上，弯着腰，双手撑着头，在不停地啜泣，父亲大概是在工作中受到委屈，又得知我惹事的消息，一种无奈、委屈而又心酸的复杂情感充斥内心而不禁落泪，我看见父亲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的宽厚的肩，那一刻，我望向父亲竟像一位风烛残年的佝偻老人，历经沧桑，落得一身狼狈。至今为止，我不曾体会父亲当时的心境如何，遭遇事业上的偏欠，而又得知父亲如此不争气，心酸的不禁流眼泪。第二天，父亲一如既往，没有流露昨夜那种情态，只是比以往多了几分沉默，没有过多指责。在我眼中，父亲像是盖世英雄，又像是一座威严而又沉寂的巨大山峰，将所有的生活艰辛与不易藏匿于心底，不漏声色。
时间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推着我向前走，使我变得惶恐。我感觉得到，父亲望向我的目光不再和以前一样，我是一头驴，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拿着鞭子抽着我走，我就不会去磨那一台沉重的磨。日子过以后，家庭会在我的身上，我不想父亲老下去，想让岁月定格住，可是时间，时间。
2018年盛夏于北京
图片发自简书Ap
2019年6月11日于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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