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做出的抉择

                              文/孟小满

船在水面上不断地漂流，天逐渐黯淡下来了。他，叼着一支烟，坐在甲板上吹风，额前的碎发向后飘扬着，整张脸都看不到表情。船前的水不断地拍打着，发出砰砰的声音，随后一个翻滚融入水面。

“你看，这水是不是特别漂亮？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大海。”

“的确，海面的颜色很漂亮。那边，还有一群海鸥在海上盘旋，时不时拍击一下海面，水都跳动起来了。我看到水珠不断地聚集，慢慢地幻化为一个巨人，他正伸开双臂向我走来。你看到没，他正在用魔法把我放到海上，我浮动起来了，一条鲸鱼冲过来，它要吃了我。我瞪了它一眼，它幻化成一缕烟不见了。”他边说边配合着动作，双手锤击着胸前，双眼呆滞，他的位置丝毫没有变化，反倒是整个人有一种癫狂的状态了。

“我啥都没看到。”

“在这座大海上，发生过一个有趣的故事，我想给很多人说，可是他们都不愿意停下来，你呢？”

“如果有故事，那你说呗，反正我也没事干。”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发生在二十五前：在一个落败的小山村里，一盏灰暗的灯光下，一对夫妻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个孩子对他们非常重要，尽管婴儿的喊叫声充斥整个房间，大人还是拿着拨浪鼓反复敲击着，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哄着。慢慢的，孩子的哭声消失了，灯光也逐渐消失了。后来，有无数个夜晚像此刻一样，温馨而浪漫，孩子渐渐的长大了。

孩子的成绩一直很好，理所当然考取了大学。作为村里唯一考取名牌大学的学生，孩子的父母高兴的三天三夜没合眼，几年不跨他们家门槛的亲戚也来了。镇上的管理人员听说了这个事情，也三五成群的来到他们家。小小的一间房挤满了人，镇长对他们嘘寒问暖，还留了一大笔钱给他们。

那一天对小孩来说，是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一天，周围人的追捧，父母满脸的笑容，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走出大山，见见外面的世界了。从电视上看到过外面的城市，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孩子总觉得只要出去了，就可以站到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在他七八岁的时候，他做过一个梦，梦里面有一个老爷爷，对男孩说‘未来，你会得到一些真相，它对你的生命非常非常重要，但对你来说，或许不是一件好事儿’。他一直记得这件事，所以想出去走走，总觉得外面就是天堂。”

“后来呢？”

“后来，男孩发现村子，父母都是谎言，心开始滴血，无法面对他们，立刻逃离了。”

“这个男孩是你吧？”

“你听说过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吗？这样永远都不会受伤，因为从未记得任何的喜怒哀乐。男孩特别希望自己变成一条鱼，哪怕最后逃不了被渔人捕杀，他也觉得活的开心。算了，不说鱼了，我们接着说故事。

男孩永远忘不了是离开家的那一天，父亲将一大把皱巴巴的零钱交到他手里，那双干枯的双手经脉分明，皮肤干枯而没有色泽，如同即将枯死的树皮。作为男子汉，他从不轻易落泪，然而这次终究是没忍住红了眼眶，抱住父亲，将眼泪滴落在父亲的后背上。母亲将缝制好的毛衣塞进他的行李箱当中，满箱的衣服如同母亲满脸的皱纹，弯弯曲曲，没有规则，却扎痛了他的心。”

“男孩跟他的父母感情一定很深，对他这么好，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嗯，当初很好，只不过现在如同破碎的镜子，圆不回来了。”

“我不明白，这么好的感情，怎么会破裂？”

“男孩乘上了离家的列车，两边倒退的树影，火车的轰鸣声，车内的嘈杂声，混合着的一切，拉动着男孩全身所有的神经，他的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读完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将父母接到城里生活。这也是他大学四年，勤奋学习的动力。”

“照这么说，男孩一家应该过得特别幸福，那现在……”我抬头看了一下他，烟蒂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了，可是他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四年以来，男孩每天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休息，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获得了各种证书，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他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四年。”

“那个老爷爷没有再出现吗？男孩那么困惑的时候，他不是应该出来帮忙吗？”

“老爷爷没有再出现。毕业后，男孩依靠优异的成绩进了一家公司，工作上认真负责，对待同事也很热心，常常帮助他们，大家都非常喜欢他，还争着给他介绍对象啊。

一年后，他把父母接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家里，过着简单而富足的生活。那个时候，他常常看见父亲的身上散发着金光，皱纹也消失了一大半，母亲也像变了一个人。”

他突然停止了叙述，抬手指着天空：“你看，天好像变了一个颜色，好红好红，那里飞出了一条火龙，吐出了火焰，我看到天在哭泣。”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火龙啊？”

“那是你看不见。你和他们一样，什么都不懂。曾经，我多么快乐啊，我爱他们，他们也喜欢我，每天生活过得充足。我还有一个女朋友，她长的非常漂亮，我们快要结婚了。”

“你的父母这么好，他们肯定一直很心疼你，如果你结婚，他们肯定特别开心的，恭喜你啊！”

“心疼我？心疼我，就把我偷回去，让我跟我的亲生父母分离这么多年？我的生母思念我，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这都是因为他们，她死了！我的生父身体也不行了，没有一个人，一个人陪着他！”

“什么？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吗？”

“他们？他们是人贩子！不是我的父母，不是，不是……”

“说不定这是误会？他们对你一直很好啊。”

“那段时间，我特别开心，他们每天都陪着我一起吃饭睡觉，给我讲小时候的故事，我把那个地方称之为故乡，只不过，那里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谎言。那十几个孩子，包括我都是被拐来的，他们的误会就是无法生育，所以想到了买。没有他们，这些交易也不可能完成！

一年前，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我也稳定下来，准备结婚。此时，网上爆出了一条新闻，引发全民关注，你应该听说了：人贩子犯罪三十载，终于落网。一个老父亲历经二十六年，至今还在寻找儿子的路上，从犯罪分子口中得知，数十名小孩都被卖到**乡村，还附上了照片。

我就生活在那个乡村，那张照片我看见过，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是他们的疏忽，他们没想到三十年了，还有人再找我，所以从不把照片藏起来。”

“那也不能确定你就是那个小孩啊。”

“我查过DNA，我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联系起来，我就什么都明白了。那段时间，我总觉得他们递给我的饭都是有毒的，我看到虫子在米饭上面爬动，酸味便会涌动出来。我还看到我的父亲，那个男人的背后有一个影子，他露出血盆大口要吃了我。”

“他们养你这么久，不会害你的。”

“我也这么认为，只不过看到饭，我都想吐。后来，我的亲生父亲找到了我，他求他们放了我，让我归家，我竟然发现他们合谋要害死他。”

“害死他？不至于吧！”

“他们不放手，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他，说他没用才会丢孩子，我眼睁睁看到父亲从二楼摔下来，一个老人，在医院缝了五针，待了三个月。那天，我看到一个影子跑到他身上，要拉走他的魂，因为我才没得逞。”

“你说的太玄乎了，正常人看不到这些的，你不是骗我吧？”

“后来警察介入进来，要给他们判刑，让我谈自己的想法，舆论的力量太大了，他们压不过来了。”

“那你怎么选？”

“怎么选？一个生了我，一个养了我，我能怎么选？老爷爷说的没错，这个真相对我来说太过残酷了。”

“后来呢？”

“后来，我趁着月色，跟着海鸥一起飞到了大海上，正好落在了这艘船上，你的面前。世间万事万物都有无法控制的一面，我又该怨恨谁？如果有可能，我想杀死那个盗取我的人，这一切就能回到原点。”

他这一番话，我没有听懂。如果灵魂可以飞过来，那他已经死亡了。后来，我查阅了那件事情的后续结果：迫于舆论压力，男孩的养父母被判了刑，亲生父亲也一病不起。男孩消失了，留了一张纸条，纸上写了四个字：不愿为人。

据了解，每年有成千上万的儿童被拐卖，而且一旦出事，找回来的几率很小，无数的父母操碎了心，长大成人的孩子，也无法拥有健全的心。

海面上飞起了一群海鸥，我看到一个小东西在海上走动，慢慢变得特别大，最后射出了光芒，我眼睛看不清了，天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