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写在第九十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之后,所以本届奥斯卡所有获奖名单均已出炉,抛开技术类奖项,但从剧本、电影和导演奖项来看,这届奥斯卡已经彻底变天了,最佳影片是利用物种表达平权的《水形物语》,最佳导演是托罗,最佳改编剧本是有关LGBT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最佳原创剧本是关于黑人种族问题的《逃出绝命镇》,就连一贯置身事外的最佳外语片,也成了有关变性人的《普通女人》。
从最佳外语片向来秉持艺术性来看,《普通女人》是逊于《肉与灵》的,但是因其在题材上更为“识时务”,从五部提名中一举夺魁,也并不困难。

《普通女人》由一位真正的变性人演员丹妮拉·维加担任女主角,影片从她和夕阳恋情人奥兰多的一次约会开始,紧接着剧情急转直下,奥兰多意外死去,而作为小自己20多岁的玛丽娜开始遭受各种排斥和区别对待,甚至一度被认为是导致奥兰多死去的嫌疑犯。整部电影便是围绕玛丽娜在丧失挚爱后的伤感,以及与此同时被相关人员不公平对待的过程。
但是影片并没有在一开始就亮出维加扮演角色的真实性别,从她在酒吧中抛着媚眼热情歌唱时,这种南美火辣女性的形象便呼之欲出,及至约会、热舞、做爱,每一个步骤看起来都像是一次女性身份的证实,直到影片将近一半的部分,维加和奥兰多的前妻见面后,维加的身份才被真正袒露,观众的情感认同便在这种安排下瞬间发生了转换。

一开始,维加只是一个和老年约会的火辣女子,那是随性和诗意;之后,她与奥兰多的儿子发生言语冲突,那是世俗和阵痛;最后,她却是以一个变性人的身份去把情人的车子归还给他的前妻,那只能是悲情和无奈了。
这种认同感的建立,是本片最有意味的地方,它没有像《每分钟120击》那样用政治口号直抒胸臆,也没有如《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那样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而是一种“误植”,将一个普通女性的身份和遭遇率先展现出来,而后再在不经意间打破这个身份语境,让观众瞬间被这个“谎言”所带来的千言万语所击倒。奥兰多和玛丽娜如何相爱?他们遇到多少流言蜚语,在此都化为云淡风轻,只剩下一个最为沉重的结果:老情人在变性人女友的床上死了,这件事怎么办?
突然而来的困境,玛丽娜的确无法处理,所以她可以做出的最直接的举动便是逃避,她既不是奥兰多的家人,也不是他的合法妻子,活着的奥兰多,她可以去爱,但是死了的奥兰多,她只能去怀念,而怀念最不需要的便是待在死人旁边。

然而,影片的中间段落便成为一种流俗的“伤痛展示”,警察会对她严苛盘查,教化所的人员对她恶意揣测,甚至连医生都为了一饱参观变性人的身体,不惜拍照记录,名之为“受伤检查”,但背后的肮脏对话却败露无疑。至于奥兰多的家人,更是对她执行着“物质上的剥夺,精神上的打击”。如果说前半段的《普通女人》展现出了一个普通变性人在突发情况下面临的困窘,那后半段的《普通女人》却在用“平权主义”的话语术去勾引观影者。
演员维加作为一个真正的变性人当然经历过这种身份带来的社会困境,但是这种困境被转换成为电影画面和桥段时,却是导演塞巴斯蒂安·莱里奥的责任。在电影的前半段中,他还拿捏着影像带来的“未知遭遇”——一个在情人突然死去后的女性如何去处理后事,但是在谜底揭露之后——观众知道了玛丽娜是个变性人,后半段的桥段都显得理所当然,继而照本宣科:社会本来就残酷无情,变性人定遭无情待遇。

本来这个更有意味的性取向问题被影片曝光后,应该有更深入的探讨才是,但这却成了影片最后的底牌。在电影一开始,就将浴室和去往伊瓜苏瀑布的两张机票作为引子,而潜藏全片中的“181号”钥匙也不断出现,这本来是可以燃爆整部电影的重头戏,但是当玛丽娜打开柜子后,却空无一物,导演不仅愚弄了玛丽娜,也愚弄了观众。
他将这种愚弄作为激发女性意识的借口,将变性人和正常人之间的爱情撕毁,以此来换取通往女性独立和重获新生的门票,这种和现实彻底撕毁条约的行为,并没有催生出LGBT题材的新主题,反而是在助长LGBT群体对世界的孤立和厌弃。
毕竟,LGBT群体在现实中的权益争取的确可以如《每分钟120击》或者《平常心》中那样,依靠合法化的组织机构来进行口号的宣传,并用各种卓有成效的运动和游行表达群体的特别诉求。但是LGBT题材对于电影,并不会因为它的题材独特性而稍有宽容,因为,电影中的每一个题材在当时来说,都可以算作“独特”。但是《普通女人》却还是选择了一种普通的陈述方式来表现变性人的“遭遇”。

这种廉价而俗套的电影语言在商业类型片中尚可原谅,换做一部艺术片,便显得投机取巧,不能给人以新颖,亦不能予人以感情,而这,或许是本届奥斯卡给人最大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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