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引言
在教会的历史上,对启示录误解是常见的事。这一点从其入选新约正典过程的漫长曲折就足已证明。误解启示录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认为启示录与其他新约经卷不同,有其特殊的写作方法和观点,所以必须要用特殊的方法来解释。时至今日,依然有大批的基督徒带着有色眼光看待启示录。
启示录真的很特殊吗?表面上看好像是的。基于启示录天启文学的特性,预言式的体裁,再加上约翰采用了大量符号性的文字,众多的元素成就了启示录浓厚的神秘色彩。例如:
启示录采用不同的动物,如马、龙、兽等,来对角色形象进行描述,其描写的手法相当特别;启示录采用不同的数目字,如七、六六六、十四万四千、一载二载半载等,来作为时间的计量以及象征性的表述,也很特别;启示录采用不同的符号文字,如印、号、碗作为叙事的内容,这种亦真亦幻的文学体裁很特别;启示录中所展现的天堂圣城、火湖地狱、神魔大战等,故事复杂离奇也很特别;启示录充满了天灾人祸、地震饥荒、战争杀戮,场面恐怖血腥,也是它特别之处;启示录强调上帝报仇雪恨,而圣徒也渴望上帝替他们报仇雪恨,所透露出来的信仰意识和基督教的形象相当特别;启示录聚焦于世界末日和结局,很少提及生活情景和道德实践,神学角度更是特别。
这么多特别之处,都叠加在一卷启示录里面,如此一来,在二十七卷新约书卷之中,启示录自然就显得与众不同了。
正因为启示录给人这种特别的印象,历史上就有两种迥然不同的解经态度:一种是将其捧到天上,特别迷恋于启示录的难解之处,下苦功去钻研它,甚至力求一字一句、一事一物地为它解码,再拿社会现实绘声绘色的对号入座;另一种则恰恰相反,认为启示录深奥难懂、无法理解,便将启示录束之楼阁,不去碰它。
这两种态度,外表看相差甚远,但理由却是同出一辙,都是认为启示录给人很特别的印象,不管是标榜还是冷落,都造成了一个客观的事实:歪曲误读启示录。
如何正确解读启示录?想必是个很多人感兴趣的问题。因此,我们有必要先明白以下这些事实,好帮助我们更好的来理解它。
首先,我们要拿掉人为披在启示录上面的神秘面纱。
作为圣经封卷之作,启示录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神秘之处,它与整本圣经一贯的教导是一致的,无论是与创世记的前后呼应,还是与历史书的神学脉络,以及智慧书和先知书的深切关注,从主题信息到角色呈现以及内容结构,都是浑然一体,一气呵成的。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是启示录里所出现的大量数字(例如“七”这个数字的象征用法)、角色(例如四活物基路伯和各类天使)、场面(例如海水变血以及火从天降等大灾难)、信息(例如耶和华大而可畏之日一定要来,敌对上帝的国度如巴比伦终必灭亡,上帝应许的弥赛亚国度必要实现)以至最核心的神学主题(例如救世主弥赛亚乃是大卫子孙、又是被杀羔羊)等等,这些在旧约圣经里早已是处处可见。启示录非常明显地承接和呼应旧约的整个传统,如果真的要定位启示录的特别之处,那么,它最特别的地方应该是,在整本圣经中,找不出一卷书这样有力、到位、完整地承接、呼应以至完成了上帝在旧约圣经所启示的真理。
不但如此,我们还要强调的是,启示录不仅重温了旧约的一些词汇和概念,丰满了一些角色的描绘,澄清了一些隐晦的情节,更加宝贵的是,它几乎重新演绎了整个旧约的剧本。稍微不同的是,旧约是借着三十九卷巨大的篇幅来描述,而启示录则是用短短的二十二章来完成,因此,从约翰笔下阐述出来的真理,与旧约乃至整本圣经几乎达到完美的境界。
总之,启示录的读者,如果要找到启示录的入门钥匙,就必须将启示录嵌入到整本圣经的体系中,恢复它与整本圣经和谐完美的关系。这样,我们就可以用这种鸟瞰的眼光、大而化之的概念,从创世记到启示录,来综览全本圣经以至全人类的历史。如此,我们就会惊奇的发现,这一切看似庞大的内容,其实都包含在一个故事里,而这个故事,假如我们再转换一个角度、用聚焦的镜头细细观察,实际上它已经被作者缩写在全本圣经中三章多一点的篇幅里。
二、创始成终的叙事
纵览整本圣经,虽然篇幅浩瀚,情节曲折、人物繁多,但实际只讲一个故事,准确说,是一个“双城故事”,从创世记到启示录,圣经从没有离开过这个主题。
我们说启示录与整本新、旧约是“创始成终一个故事”,绝不是说启示录只不过是重复了一些旧约的概念,交代了一些情节结局这么简单。我们要展示的是一个非常具有结构性意义的圣经解读。用“大宏观”的角度来铺开故事的叙述,将圣经中的双城故事展示出来。
为此,让我们先回到圣经清沏的源头创世记,从第一章一节至二章三节叙事切入,为了突出重点,我们选读关于第六日和第七日的记载:
“上帝说:‘地要生出活物来,各从其类;牲畜、昆虫、野兽,各从其类。’事就这样成了。于是上帝造出野兽,各从其类;牲畜,各从其类;地上一切昆虫,各从其类。上帝看着是好的。上帝说:‘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像、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使他们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并地上所爬的一切昆虫。’上帝就照着自己的形像造人,乃是照着他的形像造男造女.上帝就赐福给他们,又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上帝说:‘看哪,我将遍地上一切结种子的菜蔬和一切树上所结有核的果子全赐给你们作食物。至于地上的走兽和空中的飞鸟,并各样爬在地上有生命的物,我将青草赐给牠们作食物。’事就这样成了。上帝看着一切所造的都甚好。有晚上,有早晨,是第六日。天地万物都造齐了。到第七日,上帝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上帝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因为在这日,上帝歇了他一切创造的工,就安息了。”
以上这段经文,让我们很清楚看到,在上帝的创造次序里,至二章三节,上帝七日创造的工程实际上已经完成了。按常理,接下来要写的应该是第八日之后神对被造的人类更多的教导或是有关于对神所定义的安息详细的解释。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请看创世记的二章四至九节:
“创造天地的来历,在耶和华上帝造天地的日子,乃是这样,野地还没有草木,田间的菜蔬还没有长起来;因为耶和华上帝还没有降雨在地上,也没有人耕地,但有雾气从地上腾,滋润遍地。耶和华上帝用地上的尘土造人,将生气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灵的活人,名叫亚当。耶和华上帝在东方的伊甸立了一个园子,把所造的人安置在那里。耶和华上帝使各样的树从地里长出来,可以悦人的眼目,其上的果子好作食物。园子当中又有生命树和分别善恶的树。”
经文记载至此,为了更清楚呈现经文所表达的观点,我们有必要梳理经文的逻辑次序。
创世记第一章明确记载“第三天”已经造了花草树木,而第二章一开始却说“野地还没有草木,田间的菜蔬还没有长起来”,这里似乎是说,好像上帝造了人之后,才使各样的植物从地里长出来,这种反常规的叙事,似乎一下子打乱了第一章的造物顺序。
为了处理上面这个小小的矛盾,我们认为创世记第一章和第二章的解经原则,应该从宏观和微观的两个角度切入。第一章是讲上帝整个创造的次序,而第二章的重点则是聚焦于伊甸园,这里描写的是伊甸园相关区域内的花草树木暂时还没有长出来,并不等于全世界都没有花草树木,这与创世记一章的造物顺序并无冲突。
以上的观点说明,创世记第一章作者先作宏观的大创造叙事,来描写上帝的整个创造次序,到了创世记二章,作者又从微观的角度,将镜头聚焦在始祖与乐园,对上帝大创造中的第六日进行细节性描写,这是作者记载完七日创造大工之后,又回过头来描述第六日发生的事,就是上帝造人当天的一些细节。
想必就解经的角度而言,这样的答案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经文上下文的本意也是如此。然而,问题是作者开始了这个倒叙之后,就一直说下去,再也没有停笔调转的意思。从始祖犯罪被逐出伊甸园,再后是该隐杀亚伯、拉麦发咒语、挪亚造方舟、巴别塔谋反,一直到亚伯拉罕蒙召出吾珥进迦南,再到先祖们一系列故事的记载等等。随着旧约圣经作者们笔峰划过之处,不知不觉间,时间已过了好几千年。真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感。
至此,想必你已经也有了一个小小的疑问,就是摩西在创世记二章四节重新讲述“第六日的细节”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头来将创世次序结束。圣经没有出现对第八日的描述,也没有明确的回归第七日的安息,更没有出现创造周之后第二周的复记。也就是说,自从创世记二章四节回头细说第六日开始,圣经似乎一直都在避开一个事实,就是没有很清楚地向读者交代第六日究竟过了没有?第七日究竟来了没有?上帝那个“七日创世工程”究竟完工了没有?还有,祂究竟“安息”了没有?就这个角度而言,整卷圣经貌似记载了人类漫长的历史,但如果追溯归源,这漫长的历史却依然被放置在第六日与第七日之间的时间背景之下,并没有走出创世的第七日时间线圈之外。
面对这些问题,似乎要求圣经读者在对创世记和启示录的理解上,需要具备有一点点创意的眼光。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原来上帝写完创世记第二章三节,实际基本上已经把全本圣经以至全人类的历史,亦即整个创世大事写完了。
换言之,创世记二章三节以下延续出来几乎占整本圣经的篇幅,直到世界的末了,原来全部都是创世记第一章结束至第二章开头的那个看上去好像不存在的“叙述缝隙”──即是“第六日”与“第七日”之间的补篇而已。
如下图(图1):

如果翻开启示录,我们可以看到在“七印”相对应的末世故事布局里,两位作者的叙事方式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如下图(图2):

在这里,让我们看到了启示录的叙事布局与创世记的布局,有相似度极高的“类同结构”,就是创世记与启示录都各自只用了一至两章的经文,就把创世故事与末世故事讲完了。而全本圣经以至人类千年万代的历史,都是这两个故事的补充而已。不但如此,完整的创世故事必定包含末世故事,而末世故事也一定预设了创世故事,二者互相重迭呼应。更奇妙的,是我们这些恰好活在这两部都已经写完且被封卷的故事里,在某个重复交迭的部份,我们竟然都被作者写进了圣经里面。
如下图(图3):

启示录一再强调天父上帝为创始成终者,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这绝不是空洞的口号或神学术语。我们应该看到,创世故事与末世结局是统一的、相互关联的、彼此呼应的。作者摩西和约翰在圣灵的启示之下,显然是非常有创意的文法高手,他们要将上帝在千百年间的作为都压缩在这第六日与第七日,第六印与第七印之间,以此来显明我们的上帝不是见一步走一步的神明,而是一切都了然于胸、运筹帷幄、掌控万事的全知全能者。人世间万象纷繁,甚至连圣经似乎也一言难尽,但是,在上帝看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三章多一点的就可以写完的,并且是一部早已完成,且用七印封严了书卷。
至此,我们可以简略了解到圣经的整个布局:
不是等到约翰写完了启示录,下了那个不可增删的禁令之后,上帝才封了启示录和全本圣经。实际上启示录整卷书的主体信息就是用七印封严的那书卷的内容,但那卷书却早已握在坐宝座者的手中,那是上帝自己一早就写好封好的。约翰写启示录,只是按异象所指示的,将它的内容复制一份出来而已。事实上,早在创世记二章三节,上帝借摩西的手,写到第七日创造完毕安息时,在祂创造的宏大蓝图中,包括启示录(七印)在内的整个大故事,都已经全部写完封卷了。
创始成终,竟然只是一个故事,而且是一个三章多一点就写完了的故事。天父上帝以这样超级压缩的惊人手笔来启示祂的真理,为的是告诉我们:人世间看似纷繁万象、是非难辨、真假难分,在祂却只是三言两言,就已经写完并封卷,没有人可以更改其中的一笔一划。
由此导出的积极一面,是给我们这些选民带来莫大的安慰和鼓舞,叫我们深信在祂那里毫无转动的影儿;而消极的一面则是叫世上的罪人知而惊恐,不要妄图篡改祂的命定。
也许这样理解圣经好象有点夸张,但圣经中的上帝往往比我们想像得更夸张。试想,假如圣经按常规构思,那么,作者写完第七天后自然就应该按顺序写第八天或是写第七天之后所发生的事。如此说来,即是上帝创世完成之后,尚未得享短暂安息,就被一条小小的蛇给搅得不得安宁,而且一直搅到现在、甚至快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种理论,很符合人天然的惯性思维。因此我们最常听到的,就是原来的旧天地垮了,上帝又造了一个新天新地,那个新天新地永远不会再垮了。但是,这有一个难题,既然天地都在上帝掌控之中,为什么原来造的会垮呢?既然可以跨掉一次,怎么就不可能再垮第二次呢?因此,除非我们深信,这世界从来没有真正垮过,因为天父上帝七日创世的工程,从本质上来讲根本还未完工,“我父做事到如今,我也做事”,耶稣的话告诉我们,上帝的创造还在进行中,这个世界离最终圆满的完工尚差一步,只是在上帝的预定之中,那个完美的结局一早就已经写好了。
因此,在创世记二章三节第七日之后所描写的,并不是第八日,而是复述了第六日。但是那个完美的安息日,对上帝而言是早已写好的,但是在人而言却是尚未到达。也就是说,今天(第六日)的乱局不是上帝工程的失败,因为工程还没结束,所以我们不要失望;而明日(第七日)的安息亦不是一个可能的未来,而是一个早已被上帝写定了的结局,是完成式的和封卷确定了的,所以我们可以凭信心去把握。至于启示录,第七章讲完结局后,第八章才回头讲第七印的细节,其用意和创世记如出一辙,几乎一模一样。圣经作者这种穿越时空、首尾呼应的描写方法,显明了天父上帝一切都了然于胸,给我们无比的安慰和信心。
也许,你对以上启示录与整本圣经的结构性解读还心怀疑虑,那么,为了更加翔实地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依然可以从圣经中找到内证。
就整本圣经的结构,我们绝不可以忽略一个“七”字。在创世记与启示录中,“七日功成”与“七印功成”是两位作者相当明显的结论。将这个观点延伸至旧约律法书的“七日一个安息日”、“七年一个安息年”、“七个安息年一个禧年”的律法规定,再到围城“七日”拿下耶利哥城,再到但以理书“七十个七”就万事成功;最后到启示录“七灯台”“七星”“七灵”、“七印”、“七号”、“七碗”,然后就万事成全的框架格局,“满七功成”几乎就是一条解经公式。这就让我们看出整个圣经大布局,由创世故事到末世结局,都有非比寻常的一致性和统一性,好像是一位导演照着早已写好的剧本拍戏似的,而这部戏的大结局就是启示录,它是集大成者,将剧本的情节发挥得淋漓尽致。
虽然这样的解经进路看起来有点新颖,但却是依书而言。更是我们对天父上帝慈爱与大能的一次动心动情的信心回应,也是对圣经真理有血有肉的一次信仰实践,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真实地将荣耀归与上帝。阿们!
三、双城对应的架构
圣经叙事的一致性和统一性不仅表现在“满七功成”的公式和格局上,还表现在许多故事的题材和情节上。圣经当中许多故事的题材和情节,有着非常明显的相关性和连续性,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这里我们从最宏大、最重要、最明显的圣经大故事入手,原来整本圣经的结构可以概括为一个“双城记”。
全本圣经以至于全部人类历史,按题材和情节说,明显是讲一个“人类不断造城”而“上帝不断废城”的大故事。
圣经最早记载的城,是该隐所建造的第一座城,并且用自己儿子的名字命名,立名的意思当然包含我的地盘我作主之意,这为后来建造巴别塔立下了典范。该隐建城立名的目的是要反抗上帝对他在地上流离飘荡的咒诅。建城,是在空间上反抗上帝的咒诅;起名,是在时间上反抗上帝的咒诅。在该隐的人生哲学里,不单单自己,连他的子子孙孙,也决不服来自上帝的流离飘荡、无地容身的咒诅。这样建城立名作为,暴露了该隐内在反骨的动机,外在反叛的动作,这也成为他无法重返天家的最大障碍。
到洪水之后,人类第一个明显的反叛动作,就是同谋建造巴别塔,与该隐建城立名的做法和动机如出一辙。至此,圣经记载上帝展开了第一次明显的废城行动,破坏了他们建城立名的集体图谋。
虽然上帝第一次明显的废城行动是在洪水之后,但该隐第一个反叛动作却是在洪水之先,圣经所说的洪水之前人类“终日所思尽都是恶”,其含意不单单指伦理道德上的罪,更是指他们前赴后继继承该隐的大业──为自己建城立名,反叛上帝的罪。挪亚时候的洪水灭世,实质上已经是上帝第一个“废城行动”,远远早于巴别塔事件。
在洪水灭世与巴别变乱口音使人类分散全地这两个“废城行动”后,人类从未死心,从未放弃建城立名的“反咒诅行动”。从尼尼微、巴比伦、挪弗(即埃及古城孟斐斯),所多玛、耶利哥,到推罗、西顿等,而我们的上帝,是见一座废一座。先知书用了大量的篇幅,来审判这些骄傲奢侈的列国大城,并预言它们的衰落、被毁与覆灭。至于所多玛城与耶利哥城的“废城故事”,更是圣经里面不断被提及的重要典故。直至最后,连大君之城耶路撒冷都在上帝的毁灭之中,这是整本圣经当中冲击力最强的毁城故事。
这个人类不断造城而上帝不断废城的庞大故事,并没有终止于旧约圣经的记载。新约之后,这个世界的造城运动比旧约更过之而无不及,而上帝不但坚持一贯的废城立场,更是在启示录中宣告将有一个最彻底的废城行动:
“第七位天使把碗倒在空中,就有大声音从殿中的宝座上出来,说:‘成了!’又有闪电、声音、雷轰、大地震,自从地上有人以来,没有这样大、这样厉害的地震。那大城裂为三段,列国的城也都倒塌了;上帝也想起巴比伦大城来,要把那盛自己烈怒的酒杯递给他。”(启16:17-19)
“此后,我看见另有一位有大权柄的天使从天降下,地就因他的荣耀发光。他大声喊着说:‘巴比伦大城倾倒了!倾倒了!成了鬼魔的住处和各样污秽之灵的巢穴,并各样污秽可憎之雀鸟的巢穴。因为列国都被她邪淫大怒的酒倾倒了。地上的君王与她行淫;地上的客商因她奢华太过就发了财。’我又听见从天上有声音说:‘我的民哪,你们要从那城出来,免得与她一同有罪,受她所受的灾殃;因她的罪恶滔天;她的不义,上帝已经想起来了。’……有一位大力的天使举起一块石头,好像大磨石,扔在海里,说:‘巴比伦大城也必这样猛力地被扔下去,决不能再见了。’”(18:1-5、21)
上帝要废去众城之首──巴比伦大城,也要废去列国的城,人类从该隐开始千秋万代建城立名的大梦,最终必将在上帝废城的大能中彻底地灰飞烟灭。
旧约,上帝废所多玛城是降天火焚城,启示录废巴比伦大城则有七号的连续降火;旧约,上帝废埃及有十灾,启示录废巴比伦大城则有七碗之灾;旧约,上帝废耶利哥城是围城七日城就倒下,启示录废巴比伦大城则是围城七印城就倒下。这些大小不同的废城故事,神形相似、殊途同归。最终都归到启示录终极的废城故事里。
如果我们不是碎片化、间断性的理解圣经;而是整体性的、连贯性的理解圣经,通过一卷接一卷的圣经,我们就没有理由看不到这个由创世记到启示录的废城故事,更没有理由看不出启示录中如此严谨、且全面地承接了这个废城故事的脉络传统,并视它为圣经完满的大结局。如果我们用宏大叙事的角度来解读启示录,而非过度纠结经文细节,启示录的主题信息、逻辑结构就一目了然,它不特别,更不深奥。
说到废城,我们就不应该忘记上帝曾经不止一次废过一座很特别的城,就是祂自己的城──耶路撒冷。以色列曾经不止一次亡国,圣城耶路撒冷(包括圣殿)也不止一次被攻破、践踏和拆毁。不过,这一个废城故事却是非同一般,因为一般的毁坏,绝大多数是说废了便不能重起了,或是重起之后也不复昔日的繁华。但对于耶路撒冷城被毁,圣经却是一而再地保证它不会灭绝,一定会等到复兴和重建,而且,它后来的荣耀必会大过先前的荣耀,并且因着这个荣耀,耶路撒冷要成为万国之都,被立为上帝的宝座和居所。
先知们对此有确凿的预言:
“耶和华如此说:‘为巴比伦所定的七十年满了以后,我要眷顾你们,向你们成就我的恩言,使你们仍回此地。耶和华说:我知道我向你们所怀的意念是赐平安的意念,不是降灾祸的意念,要叫你们末后有指望。’”(耶二九10-11)
“以色列啊,日子必到,你的墙垣必重修;到那日,你的境界必开展。当那日,人必从亚述,从埃及的城邑,从埃及到大河,从这海到那海,从这山到那山,都归到你这里。”(弥7:11-12)
“万军之耶和华说:‘银子是我的,金子也是我的。殿后来的荣耀必大过先前的荣耀;在这地方我必赐平安。这是万军之耶和华说的。’”(该2:8-9)
这些预言,到了启示录的大结局,在上帝彻底废了人所建造的巴比伦大城之后,祂亲手打造的新耶路撒冷从天而降,宣告大功告成:
“我又看见一个新天新地;因为先前的天地已经过去了,海也不再有了。我又看见圣城新耶路撒冷由上帝那里从天而降,预备好了,就如新妇妆饰整齐,等候丈夫。我听见有大声音从宝座出来说:‘看哪,上帝的帐幕在人间。他要与人同住,他们要作他的子民。上帝要亲自与他们同在,作他们的上帝。上帝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启二一1-4)
而且这座终极之城有以下几个重要的特征:
“天使又指示我在城内街道当中一道生命水的河,明亮如水晶,从上帝和羔羊的宝座流出来。在河这边与那边有生命树,结十二样果子,每月都结果子;树上的叶子乃为医治万民。”(启22:1-2)
在这座终极之城里面,有生命水和生命树,这与创世记的伊甸园有明显类同的地方。显然,启示录大结局中的圣城,它的意涵里在某个角度隐射着创世记的伊甸园!不同的是,当日在伊甸园里,有一条蛊惑人心的蛇,而亚当也不肯全然地信靠天父;到了这一刻,那条蛇(撒旦、龙)已经被扔下火湖永不再起了,而能进入圣城的人也必完全信靠天父上帝,他们不必再像始祖亚当一样,要靠顺服而获取永生,因为他们已经靠着救主耶稣基督的功劳,因信而获得永生的报偿,他们永永远远都不再离开天家了。
至此,我们应该看到,在圣经大故事里,不是只有一个灰暗的人类造城上帝毁城的故事,还有一个极其辉煌、充满希望的上帝造城的故事,就是天父自始至终都有一个计划,要打造一座天上的更美的城──新耶路撒冷,这是他要与人永远和谐同住的幸福之地。
这个上帝造城故事,在创世记中就已经有了伏笔,只是还未到启示录圣城从天而降之前,似乎不太容易看出来。不过,如果我们是用信心的眼光再次审视圣经,那么在创世记的记载里,依然可以找到叙事背后的伏笔:
“亚伯兰杀败基大老玛和与他同盟的王回来的时候,所多玛王出来,在沙微谷迎接他;沙微谷就是王谷。又有撒冷王麦基洗德带着饼和酒出来迎接;他是至高上帝的祭司。他为亚伯兰祝福,说:‘愿天地的主、至高的上帝赐福与亚伯兰!至高的上帝把敌人交在你手里,是应当称颂的!’亚伯兰就把所得的拿出十分之一来,给麦基洗德。”(创十四17-20)
这个麦基洗德,就是撒冷王,是耶路撒冷之王。那个时候,亚伯拉罕一家还只有夫妻俩,连个儿子都没有,什么以色列民族、以色列国等等都还没有出现。至于耶路撒冷会成为大卫宝座之城,以色列的国都,这些都是遥远年代之后的事。
然而,创世记第十四章却忽然杀出了个麦基洗德,并且已经是耶路撒冷之王,并且那时还未曾有摩西十诫和亚伦祭司的职分,也就是以色列民族的一神论宗教连雏形都还没有,怎么就先有了至高神的祭司?还未有大卫在迦南攻城立国,怎么就有了耶路撒冷之王?此人是何来头?
关于麦基洗德身份来历,希伯来书作者说得简单明了,却又扑朔迷离:
“这麦基洗德就是撒冷王,又是至高上帝的祭司,本是长远为祭司的。他当亚伯拉罕杀败诸王回来的时候,就迎接他,给他祝福。亚伯拉罕也将自己所得来的,取十分之一给他。他头一个名翻出来就是仁义王,他又名撒冷王,就是平安王的意思。他无父,无母,无族谱,无生之始,无命之终,乃是与上帝的儿子相似。”(来七1-3)
此人究竟是谁呢?经文写的很清楚,“他无父,无母,无族谱,无生之始,无命之终”,这样的奇人,连天使都不可能,那么,除了神自己,还会是谁呢?
一般的圣经读者,至此即止。我们很难想象,我们的天父竟会像个浪漫的小说作者,常常出人意料地把自己写进祂的作品里,来给祂的知心读者,就是那些有信心的人一个意外的惊喜。所以,因着有这样的一个奇特的伏笔,也告诉我们,犹太民族不是历史偶然的产物,以色列国也不是政治舞台的匆匆过客。在神的大手笔中,这些一早就已经写定了。为此,神有时候甚至不惜亲自粉墨登场,展示他王者风范,来启示他的国度,虽然他曾一度神秘地暂时消失于历史之中,然而到末日,他必定又会荣耀归来,在圣城耶路撒冷坐着为王,直到永远。
也许,这样对圣经的理解又有点出人意料,但是,圣经中的神总是那样的出人意料。试想,谁会意料到神会常常微服出巡?除了那些真有信心、灵性敏锐的人,如亚伯拉罕,一见到麦基洗德即能一眼识破天机。因此,希伯来书作者清楚地写到,正是亚伯拉罕的信心和敏锐的灵性,导致他勇于离开地上之城而迈向天上之城,当亚伯拉罕用脚步开始丈量这段路程时,显然他已经悟到了双城故事的奥秘:
“亚伯拉罕因着信,蒙召的时候就遵命出去,往将来要得为业的地方去;出去的时候,还不知往哪里去。他因着信,就在所应许之地作客,好像在异地居住帐棚,与那同蒙一个应许的以撒、雅各一样。因为他等候那座有根基的城,就是神所经营所建造的。”(来十一8-10)
整本圣经,就是一个双城故事:人类图谋自建的大巴比伦城,无论多么辉煌壮大,最终必定轰然倒下、归于无有;而上帝要打造的耶路撒冷圣城,无论中间多么艰难曲折,最终必定建成,永远辉煌。启示录的伟大之处,乃在于作者约翰将这个双城故事以浪漫主义的色彩完美地展示出来。

四、余音未了的反思
圣经,按启示的角度,是一本已经写完封卷的书,它将这个世界的故事,自始至终,都早早写好并存封,不容许任何人增删一字。对于这样的说法,很多人持反对的态度,因为这很象中国人的宿命论。因此,在这个难题面前,我们有时显得非常苦恼。
一方面,我们会觉得困扰──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自由意志,不明白上帝为什么会预定一些人灭亡,甚至觉得这位有预定权力的上帝有些可怕;另一方面,我们会心生抵触和反感──觉得自己或人类的权利被侵犯、能力被否定、自由被架空。因此,为了要反对这种人类自己想象出来的预定论,我们常常发力过猛,甚至不顾一切地反启示录、反圣经、反基督、反上帝。
为此,我们要再次强调圣经的逻辑结构和次序。
启示录以至全部圣经,甚至包括整个世界的结局,都是封卷之作,不容任何人增删一字,这是圣经的话,不容许任何否定的态度。
请你翻到启示录的第二十章,擦亮眼睛看清楚,那里经文提到,除了启示录和全部圣经乃至整个世界的结局的那卷用七印封严的书卷之外,尚有两本未写完、未封卷的书卷:
“我又看见一个白色的大宝座与坐在上面的;从他面前天地都逃避,再无可见之处了。我又看见死了的人,无论大小,都站在宝座前。案卷展开了,并且另有一卷展开,就是生命册。死了的人都凭着这些案卷所记载的,照他们所行的受审判。于是海交出其中的死人;死亡和阴间也交出其中的死人;他们都照各人所行的受审判。死亡和阴间也被扔在火湖里;这火湖就是第二次的死。若有人名字没记在生命册上,他就被扔在火湖里。”(启二十11-15)
作者约翰似乎清楚人天然就有一颗喜欢钻牛角尖的脑袋,故此,他在此特意地提醒启示录的读者,启示录经文里所提到的生命册,它不是阎罗王手中的生死簿,一份注定生死八卦的名单。按照约翰的意思,这本生命册上最终有没有你的份,却是要参考另一个案卷(档案)作最终的裁决,意思就是“凭着这些案卷所记录的,照他们所行的受审判”。换句话说,就是所有的人都是根据自己的案卷,而决定自己最终能否名列在生命册上。因此,这卷生命册,对于你我这些还存活的人,它却是一封尚未写完的书卷,它非但不封闭,更无人能够代替你来写。
这就是圣经的高明之处,动态的上帝,写了一本看似封闭但却依然动态的书卷,书卷不但要求读者放下宿命论的固化思维,还要动心、动情、动意地来阅读,只有这种有信心、有灵觉的读法,才能够看得懂圣经的创意和层次,才知道上帝所写的这本圣经不但是封卷,也是一本行进中的、活的历史。
上帝定规真理是严肃的、规范的、封闭的,但在让人参与方面,却是动态的、灵活的、开放的。对于罪人个人的结局,圣经非但没有把它写死,反而留下空间,让人人自己来写,人的结局如何,其实都是自己所写的结果,人要以自己一生的行为所写的案卷来决定自己的名字是否能够出现在生命册上,只是,这个行为的标准规范,是由上帝已经封闭的书卷所记载的标准来定义的。
因此,对圣经内容动态的理解,不是无章法、无规范的自由主义。对于已经写完封卷的圣经大故事与尚未写完封卷的个人的案卷和生命册,它们之间存在着一种互动的、紧密的有机关系。正如约翰所说:
“我向一切听见这书上预言的作见证,若有人在这预言上加添什么,上帝必将写在这书上的灾祸加在他身上;这书上的预言,若有人删去什么,上帝必从这书上所写的生命树和圣城删去他的分。”(启22:18-19)
约翰在此的警告,让我们看清楚它们内在互动的关系:启示录最关键的奥秘,其实就是在这两节之中一一启示录的末世预言是已写死封卷的,你的结局是未写死封卷的,生命册的名单也是未写死封卷的,三者之间的关系,关键在于你要相信、并且顺服启示录的末世预言是写死封卷的,必须谨守遵行,不得妄图增删一字,你若这样行就必得救,名字就必然会记在生命册上;但是,你若不相信、不顺服启示录的末世预言是写死封卷的,不肯谨守遵行,却妄图增删它的内容,这样的行为就必导致灭亡,名字也必然会在生命册上被永远删除。
为此,我们必须再次提醒各位读者,每每圣经所强调的行为,都不是一般泛泛的道德行为,而是你是否顺从和信任上帝的信心行为,其最精确的试金石,正是你如何对待这卷写完封卷的启示录──你是相信并遵行它,还是妄图去改动它,就这个行为的结果是,遵行者必然得救,改动者必然灭亡。
也许,人天然的本性会讨厌圣经所定义的行为,觉得圣经把行为定义为信心,即是不信上帝的都必定死,是太过专横独断了。因此人类所理解的上帝也是专横独断的。然而,如果我们认真地想一想,那么这种逻辑结论是很不符合逻辑的。
试想,如果你不相信上帝,连祂说的话都不服,甚至要自己动手进行增删和修改,那么,你一定很讨厌祂,很不想见到祂,甚至很不想跟这样的上帝在一起。既然这样,上帝就如你所愿,把你送到一个永远看不见祂的地方,这有什么专横的呢?上帝所作的,无非是你想要的,既然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你又有何理由说祂独断专横呢?
因此,当你说上帝独断专横的时候,实际上你是颠倒是非。上帝写好的圣经,讲得清清楚楚是封闭的,你只可信,不可改。但你却偏偏要改祂的话,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你认为自己比祂更有本事,是你妄想要做上帝的上帝,并且要来教导上帝、修正上帝。既是这样,你就自己救自己吧,何必怪罪给上帝呢?
如此看来,上帝再怎么专横,也专横不过你啊!因为,令你灭亡的不是上帝预定了你的灭亡,而是因为你顽梗不信,才导致你与这个世界一同有罪,一同灭亡。灭亡,是你自己的专横写死了自己的结局,是你的不信预定了自己的灭亡。
这个血淋淋惨痛的教训,上帝早已记录在圣经的第一卷《创世记》的开篇:
“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你可以随意吃,只是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创二16-17)
上帝说吃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就必定死,这是不可改动的,但是,谁叫你一定要吃呢?令亚当一定要死的绝对不是这个禁令,而是亚当那颗不信的恶心!

五、结语
阅读启示录,我们就来到圣经的结笔,也来到了人类历史的终点。天父上帝既在人类历史中与人相伴,同时也超越时空在永恒中掌权。历史固然是在时空中推进的,而推动历史的上帝却不受时空的限制。因此,启示录的故事似乎是在历史中演绎,但似乎又是超越时空之外。
圣经就是由上帝亲自铺展的史诗,借着人类历史的大舞台演绎出来。在双城之间,在上帝的深情厚爱之中,人类可以在这里找到最深切的关怀。当我们还纠结于上帝的主权和人类的自由之间的吊诡时,圣经最后却给我们留下最深情的呼唤:
“证明这事的说:‘是了,我必快来!’阿们!主耶稣啊,我愿你来!愿主耶稣的恩惠常与众圣徒同在。阿们!”(启二十20-21)
根据最可靠的圣经版本,圣经原本最后的一句话,是“主耶稣啊,我愿你来!”,这是曾经靠近过耶稣胸膛的约翰最深情的呼唤、也是圣经当中历世历代先祖们的呼唤、更是二千年来教会共同的呼唤、这是圣灵的呼唤!
启示录的结笔,虽有最硬的警告,更有最软的呼唤,其情深,其义重,稍有心肝的人都应该能感应得到。所以,决定我们生死的,不是圣经过去如何写成,圣经将来如何应验,而是活在当下,面对上帝的深情厚意,你的良心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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