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我一直以为鱼虾是肉类动物里最不用怜悯的一个，没有血腥腥的杀戮，没有垂死挣扎的惨叫怒吼，最多蹦哒蹦哒，然后淡定安然的死去，供人类各种煎炸蒸煮。

可是今天，我目睹了一条鱼的垂死挣扎，突然觉得不忍起来。

早晨的菜场，水产区，各色的鱼在盆里游着。 它自以为的悠闲自在，从这头到那头，再从那头到这头，两条鱼狭路相逢再调转方向，交错而去，偶尔再吐出一串泡泡，活动范围左右不过一平米的范围。

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它忘了自己从水里捞出来再被运输到菜场的过程 ，也忘了自己曾经的活动范围是湖泊，是长江或者大海。所以，现在不管不顾的在一个大盆里游来游去，自得其乐，不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

我让老板帮忙挑一个大点的鲈鱼。

老板手下到水盆里，捞起一条，觉得有点小，又扔下去，再捞起一条，冲我一挥：“这条够大吧？”

我看了一下尾巴不停上下摆动的鱼，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它的生命就此告终，而我是元凶。

被扔下的那条，短暂仓惶后又继续悠哉悠哉起来了，能不能过的了今天？它沉默着从来不言不语，或许心里也是有答案的。

看老板麻利的刮鳞去鳃，再剖腹去内脏， 整个动作不过一分钟，一条去鳞去鳃，开肠破肚后还在活蹦乱跳的鱼就递到了我手中。

我接过袋子，还感觉到鱼有力度的挣扎，扑腾扑腾，塑料袋子哗哗作响。

子非鱼，安知鱼之痛？

这鱼应该也会痛的吧，或者它的扑腾只是因为离了水缺氧的缘故？呼吸不畅还是疼痛难忍？

看着我袋子里的鱼，无法想象也无法进入鱼的世界，就像它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被开肠破肚后蜷缩在一个塑料袋子里。

只能偶尔扑腾一下，证明自己好像还活着。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不知道哪里看到的话:鱼在盘子里想家。

作为食物链顶端的一个人类，突然心生不忍。仿佛看到了自己赤裸裸躺在一个白色盘子里，身上摆满作料。忍不住一个寒战，或许是最近睡眠不足，想多了吧。

弟弟喜欢周末去野塘里钓鱼，我也收到过几次他寄过来的野生鲫鱼，野生黑鱼和花鲢，每次把鱼放到水池里解冻，看到白花花一片小鲫鱼，无法感同身受鱼钩穿透鱼唇的疼痛，我看到的只是一碗奶白色的野生鱼汤，嗯，有营养。

然而现在想起这句话，仿佛看到一条鱼躺在白色盘子里，嘴巴半张，眼神空洞，好似再问：我的家在何处，为何躺在了这里？

其实我也想家，我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想家，跟那条躺在盘子里想家的鱼一样，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家，我把鱼放到水池，又放了点水，这条垂死挣扎的鱼扑腾了几下， 就再也不动了。

或许，它以为，它到家了，水里就是它的家。

我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刮去没刮干净的鱼鳞，清洗干净肚子里的血污，把它放到盘子里，看着它永远也不会闭上的双眼。

这次不用再想家了，这条垂死挣扎的鱼，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