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努伯兰阁下:
鄙人谨代表目·界报社旗下出版社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海涵!自偶然从鲁农阁下口中得知阁下多年来周游各国、写下记闻滔滔,内容齐聚专业性与丰富性,鄙人便为阁下之高志伟襟所拜服,更辗转而反思,终与社内各部商讨,复问鲁农阁下求得阁下最新通讯址,写下此封简信,以恳请一窥翰墨。若阁下愿将之交由陋社编订出版,则更是鄙人与陋社乃至未来读者之幸事,想必吾众皆能掩卷而增识,“虽未亲至,然已神游耳”!
最后,再次问候!敬盼复信。
目·界出版社社长 番奇南诺阁
** 134021.13.02**
信件是两个多月前到达的贝桑提亚近几年新建的麦吉勘领事分处(当然,面上伪装成了报社),此前已辗转了半月,后又由分处人员通过查询登记地址等方式找到了最终住址。从助手也是历史学爱好者乞里埃手中接过信件时,努伯兰难得露出了几分讶异。当晚,努伯兰写了封回信,陈述其收到信后的深感荣幸,想面谈的意愿以及须待事务完结回归后另作通信的歉意,第二日由乞里埃寄回了分处,再由分处往麦吉勘岛统一寄件。
而就在几个小时前,客船上众人都听到了船将于午后两点左右靠岸的通知,努伯兰迎着一轮红日吃完了早餐,坐在甲板上安放的观光桌前,又打开信件,写了第二封回信。
贝桑提亚是努伯兰祖上的居处,俗称——故国。现在的麦吉勘岛在当年几乎是蛮荒之地,几位异想天开的异国贵族一拍即合,拿出大笔资产在麦吉勘进行了乌托邦式的实验,其中就有贝桑提亚的努伯兰亲王。历史浩荡着前进,努伯兰在麦吉勘岛的历史教材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尽管结局是被贝桑提亚新任的统治者驱逐出境。如今十几代过去,贝桑提亚似乎遗忘了远在麦吉勘的一支,当这一代努伯兰小心翼翼将脚印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想要寻什么亲缘的气味时,这土地上的几位有名有姓的人士竟都只将其当作了陌生来客,顶多说一句:哦,努伯兰啊。
终于望见了岛群的影子,努伯兰靠在船舷上,开始回想他旅程的起始。当他还是个少年郎时,他便急哄哄地修完了必修课程,又因着天赋而跟随占卜师鲁文戈学习占卜、医术,抽空遍游了全岛除北部山林外的地区,在翻览某地的区志时遇到了同样举动的乞里埃。没过几年,已踏足过周遭岛群的两位年轻的占卜师与历史学学士便相邀着背了简易行囊、搭了临行的货船开始了征程。
曾经,努伯兰以为他的灵魂是自由的,像轻絮一般浮荡在空中,随风远去,又或者是像海里的水汽,被日光照耀着蒸腾,旧族的浪漫情怀与理想主义尽管已随着通婚而稀释,也依然在他的血脉里日夜奔腾,于是他听从召唤,与昔人同为一体——如今他终于感觉到踏在了实地。这并不是说他年少时的激情已退去,也并不是说他曾经缺乏小心谨慎的处事态度,相反,那种热情逐渐在他体内沉淀下来,随时间不断发酵,使他愈发有了一种特殊的气质。现今,他四十三岁,未婚未育,内心却安定而满足。他回过头去想呼唤什么,乞里埃正在身后不远处和空闲的船员聊天,他走过去,听到船员在说某一次海上飓风。
“这海啊脾气可古怪着哩。当你想啊,我已经够了解她了,她就又要冷不丁地摆上你一道,好叫你长长记性。”那船员道,“那可真是毫无预兆啊,当天有日头的时候船长还说是个好天气呢,谁知半夜船就开始晃啊晃的,我们好几个没轮到当值的都吓得爬了起来,往外面一看,好家伙,雨大得跟帘子似的,那船都快在风里打转了。”
“5年多前……我好像也听过这个消息。”旁边不远的一个乘客本来像是在看风景,这时也突然回道,“说是海上飓风突发威,打翻了好几艘小型货船,当时搜救队紧急出动,才有惊无险?”
这么一说,好似周围好几人都有了谈话或者倾听的兴致。那船员继续讲起之后的见闻,说他们紧急将船调偏了方向,往西南方向驶了几小时,一路上战战兢兢,检查船上设施是否完好,眼看着浪潮起伏,有时几个潮头打将过来,几乎要将船淹没,后来船里灌了不少水,船长还让船员扔了少量货物,又找出了漏水口。等天边乌压压飞过来几只看上去凶猛有余的大鸟,停了一只在桅杆上,朝船上中气十足地叫唤起来,船上众人跳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回去。这种大鸟极聪明,也善配合,正是海上搜救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报纸上曾经专门有过报道,船员们都对其有过一定了解,在当年那场搜救里又很是出了一回风头;而平时它们则盘旋在高空,轮班值守、分批行动,将海上的一切动静都把握在眼底,可谓是麦吉勘附近海域一大特色。“不过每年溺亡在海里的人畜还是有许多呢,这也是很难完全避免的。”
不知不觉间,又陆续有十余人投入到这场即兴谈话里,连好些个一开始拘谨观望的新船客也默默竖耳,偶尔发表些疑问与看法,话题也转到了各自见闻。这一路南行,刚开始的时候尚春寒料峭,如今愈往南边,愈是温暖舒适,虽偶尔途经不大安稳之地,上来些面带愁苦的乘客,也有行船的不适,待船进入开阔海域,到底是心情舒畅了些,除去下船的乘客,现今这批都是要落脚在麦吉勘岛的,顾盼之下,眉目间倒都多少带了几许期待,皆只着了单衣,在融融的日光底下懒洋洋的。船员又去忙了,主讲人也换了一位,风平浪静,船体排开海水,岛屿离得又近了些……几个小时后,船只进入海港,缓缓停靠,待船完全停稳后,负责的人放下舷梯,一船的乘客陆陆续续登了岸,往领事处进行身份登记,早有些揽客工在熟练推销行李托运和旅店住宿业务,还有的在推销雨伞和物产,不过多数时候算是实诚,也极会看脸色。努伯兰将第二封回信交由一位看上去机灵的小伙子,托他把信投递到最近的邮局,小伙子拿着小费咧开嘴连说保证完成任务。因着手上有特殊通行证,努伯兰与乞里埃很快从领事处出来,径直前往附近一家旅店稍作打理,待休息过后,才带着整理好的文件各自去应对公事。
这一忙,就是十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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