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鲁西北平原,现在的村子分成南北两部分,是一个有十二个姓氏的村庄。村中姜姓自诩为姜太公的后裔,因为村东有东吕村、村西有西吕村,太公称姜尚也叫吕尚,姜也吕也不分家,由此为证?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城里的父母因忙于工作,便把我送到老家,与祖父祖母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上中学才离开老家。阔别家乡三十五年,回老家便成了一种期望,但家乡的一草一木每每走进我的梦乡。今年春节后,正想什么时间回老家?儿时的玩伴突然到城里找到我,说村子即将搬迁,问我还记得老家那尊无头的石狮子吗?我说当然记得。他说春节前后,不断有不明身份的人光顾咱村,对着石狮子指指点点,甚至说出大价钱把石狮子运走,村民对此事也说法不一,有的说不如把它卖了换些钱,有的说她是咱村的活化石,是咱村不可缺少的“村民”。对于这尊石狮子的去留?我给不出明确的答案,但这尊石狮子的传说却始终伴随着我的生活。
据老家族谱记载,我村姜姓一族在明朝洪武年间从即墨迁此居住。姜楼村历经多年的繁衍生息,发展成为多姓聚集的大村子。村子里有南北两条大街,两条大街在村中央交汇,交汇处村民不自觉的在此进行商品交易,后发展成为集市。为防村里的集市与周围村重叠,将每月阴历的一、六定为赶集的日子。特别是临近年关的几个集,集上小商小贩熙熙攘攘,礼花鞭炮不时的在人群中炸响,摊贩的叫卖声和赶集人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集市持续到下午三点,人们才依依散去。
相传明朝万历年间,吏治腐败、国势衰微。白天热闹了一天的村街集市,在深夜传来了白天才有的杂乱声。起初人们以为是晚上梦境,后来每到晚上都会出现这种杂乱声,吓得人们晚上都不敢出来,天不黑大门、屋门就落锁。据说有一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几个妇女用织布机在家里织布,为了天明后到集上多卖点钱,一直织到晚上10点多钟才回家。当她路过街心的集市时,一个无头的黑大汉突然跑出来,紧紧尾随着追她,吓得她一口气跑回了家,不久这名妇女因惊吓不治身亡。自此集市上闹鬼的事,被好事者添油加醋的渲染,成了乡里乡亲茶余饭后的谈资。村里几个刚刚出生的小孩多哭几声,就在父辈的吓唬声中安静了许多。就在这鬼故事不断发酵的时候,一天的晚上,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下了一场大雨。第二天,人们早早起床查验灾情,发现在街当中多了一尊大石狮子。村里的一位深谙麻衣神相的老者在查看了石狮子说,咱村赶集的地方怕是被鬼相中了,人在白天赶集鬼就会在晚上赶鬼集凑热闹,上天的天神发现后,就派这头狮子前来镇鬼驱邪。自那以后,晚上闹鬼的事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几年,集市上闹鬼的事也被人们渐渐的遗忘了。住在街中心北首的一户翟姓人家,春冬两闲时节多以做豆腐、卖豆腐为生,他做的豆腐在十里八村闻名,特别是年节间,人们以能买到他做的豆腐招待客人为荣。他不常做豆腐脑,只是在集市的前夜熬制,以便在第二天出摊赶早集。有一年冬天,他一连几个集市前的晚上做好的豆腐脑,到第二天早上都奇怪地不见了,问过家人都说不知道。好端端的两大桶豆腐脑哪去了?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探个究竟。他在一个集市前的晚上又做好了豆腐脑,拿着明明晃晃的砍刀,躲藏在盛豆腐脑的木桶阴影里。三更天过后,一个庞然大物乘着夜色来到屋里,伸长着脖子喝起豆腐脑来,说时迟那时快,气红了眼的翟老汉不由分说举刀便剁,只听咔嚓一声火光四溅,庞然大物闷声惨叫,一溜烟不见了。见此情景,翟老汉惊奇不已,一连几日不敢走出家门。第二天赶集的人们却发现街心石狮子已拦腰砍断,胸腔里还臼臼的流着白色的豆腐沫子。得知此事的翟老汉后悔不迭,发誓从此不再做豆腐、豆腐脑。石狮子从镇鬼降魔受人尊敬,到贻害百姓,心理上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不得而知。关于石狮子的故事,在我小的时候,曾多次听老辈人说起过。那时听来既好奇又害怕,深深地烙在心里,使我至今留有不敢走夜路的毛病。
有学者考证,这尊石狮子从雕工到纹饰,都符合明代的风格,想来也有数百年了。如今这尊历经沧桑的石狮子依然在街心屹立,一旁的狮头依旧无言的守候在她的身边。
2019年4月28日 老姜不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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