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是少年时

闲时听音乐，听到一句念白：“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先前我怎么没看明白。”兀自心疼好久，这句词出自元时徐再思的《蟾宫曲-春情》，少年时一度读到“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拿起笔开便能故作高深，洋洋洒洒的写下一篇篇无病呻吟的文章。

十五六岁的时候，好友常常笑我，为赋新词强说愁。年少时不懂何为愁，只知内心空有一腔热血，一身豪言壮志，遇点小事便觉得自己抑郁顿挫，带着一种“天下皆黑我独白”的中二思想，红红火火的走过了一段飞扬跋扈的年岁，如今回想，轻笑有之，捂脸有之，羞愧亦有之。

少年时读不懂柳七，只觉得每每看那些诗词都觉得宛转久绝，凄恻悲切，等过了懵懂期再读柳七却已不再少年，才发觉年岁的两端，看到的是两个眉眼不尽相似的七郎。

我们大抵都有当时自认为轰轰烈烈，而过些时日再回想却觉得平淡无奇的中二年岁。

前几日家妹生辰，一群在KTV里面鬼哭狼嚎，后来我被基友一个电话叫走，同日生辰，一年不见几次面，我便丢下家妹赶赴他的生日宴会。

打开包厢，里面群魔乱舞，烟味和各种声音喧嚣充斥整个包厢，一群熟悉的人仿佛在眼前剥离了原本的模样，变得陌生和疏离。

几杯酒下肚，原本玩得开的玩不开的就全部扎堆在一起，勾肩搭背，无论生疏。微醺的时候，坐在角落望着天花板，想着：这本该不是我来的地方，我应该和家人一起，吃着饭哼着歌，再看场电影，回家抱着手机，而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也是酒意涌上头，不胜酒力的后果就是几杯小酒而后就开始悲伤千秋。所谓的感性，大概也是某些时候的想得太多。

回家路上起了风，在凉风习习的深夜，摇头晃脑的想起一段一段小故事，生活里的二三事，在微醺的脑袋里越发的清晰起来。

记起前一阵子，一旧友回城约我吃饭，闲谈间提起，上一次见面在什么地方。我埋下脑袋苦思冥想，是六年前的海边还是五年前我校门口，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抬起头对着他尴尬的笑。

恍恍惚惚，竟然也是这么多年未见。

很多言语都仿佛羞于启齿，彼此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离散多年的淡薄疏离，絮絮叨叨的聊起各自的近况，三言两句道断，之后便是寂寥的沉默。

从前觉得，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人生的一生兜兜转转，走得再远总会再次相见。年少时向往诗和远方，送别了故人，也寄出了自己的一片憧憬，看着他仗剑出门去，自是希望他能披星戴月的归来。

猜中了开头，却未料想得到结尾，少年总会长大。如同相对坐无言的我与他。

混沌间走过几载春与秋，少了他的一路作陪，亦是过得有滋有味，即便夜深人静忆起此人，也当是人生旅途上走散的某个过客匆匆，一旦疏于联系的某些人在脑海里占据的地方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念念不忘的，不一定会有回响。

再次重逢，喜悦有之，讶异有之，陌生疏离亦有之。他言谈间的“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于我来说不如手中清茶，散发着香味来得吸引人。我笑语中的吃喝玩乐良辰美景，不敌他点得那杯咖啡，带着热气喝起来浓郁香醇。

相顾无言尴尬对之后，自然而然的匆匆散场，如同匆匆的那些年，一去不复返。

看完一场电影，在人群里寻找那个与我一同观影的人，却发现她早已先离场。再后知后觉的明白，山不转水转，路不转人转，总有人会先走一步，而非一直停留原地。

也许，我们都是勇往直前的少年，势必将扔掉一些包袱，包括那些青葱岁月里一起哭过笑过，却再也没有遇过的人。

兴许日后会后悔，也不愿此时无声突兀的相逢，再无言漠然的分离，消磨掉最后一丝情分，成为彼此陌路的那个人。

又或者将来，再次重逢，还能再说上一句：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