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豆蔻躺在酒店里睡觉,踢被,小腿冰凉。
半夜被手机吵醒,以为是梦里。按掉,继续,按掉,继续。
豆蔻有些头疼,掐掐脸,疼。
她打过去,喂,哪位。
夜晚风好大,是楚生。他喝的烂醉,语言组织混乱。
“豆蔻,我想你,你在哪?”
“我在天上。”豆蔻没好气。
楚生笑声长长,我给你定机票,你来陪我喝酒。
豆蔻低头,收到转账五千元。
他说,豆蔻,我又遇到好多女孩子,比你漂亮比你腿长,比你可爱还比你温柔,长头发大眼睛,像洋娃娃。
豆蔻捂着话筒笑:“这样多好,楚生。”
楚生在海边,星星碎在海水里,变成了蓝色。
他在等日出。光脚踩在沙里,帆布鞋丢了一地。有篝火晚宴,烟花还在手里燃烧,刺啦啦的响。
也说酒话:“豆蔻,你真狠心。五年两个月零六天,你一个电话都不曾打来。”
楚生呼气,白雾升起。
“豆蔻,我已经很久不会编故事,高考作文考的满分。和你分开之后,讲不出爱。”
他裹着黑风衣,点烟。
我喝酒抽烟,一个人去看海登山,我走过很多地方,我吻过太多姑娘。云南洱海,大理西藏,江南水乡。还有什么,异国他乡,南极还是北极。豆蔻,我就快要忘记你了。豆蔻。
豆蔻开灯,床灯昏黄:“这样多好,楚生。”
他呵呵笑,你是机器人。
昼夜交替,鱼和熊掌凭什么兼得?楚生。
02
十八岁,楚生在乡下奶奶家,学车。
北方小镇,话糙。教练抽旱烟,脸色黑亮,点火,开车。
楚生好看,戴着白色棒球棒,白的像奶油小生。谁看都喜欢。
豆蔻裹成木乃伊,墨镜长帽加口罩。防晒喷雾“噗哧噗哧”常萦绕身边,只露一双眼。
四人一组,过弯道,上坡。
楚生学的快,一圈一圈轮下来,坐在小亭里发呆。消磨时光,抽出扑克牌,红桃老A
大鬼小鬼。
豆蔻蹲在地上看,像个小蘑菇头,圆溜溜。
天热,豆蔻去小卖部。老板是个寸头,带眼镜,不老也不年轻。
买了冰棒,咬在嘴里。不想走。小卖部有空调,有免费冷水,有花钱就能买到的冰淇淋和雪糕。
豆蔻坐在老板家的摇摇椅上,像小老头。楚生正好进来,门外风铃叮当。
她真白,真漂亮。一双眼睛,会发光。
只露出一张脸,楚生坐在她身边:“你叫什么?”
她吹泡泡糖:“我是豆蔻。楚生,我们在一起学车,已经六天了。”
“好吧,豆蔻,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楚生。”
03
豆蔻骑改装摩托车,火红色车尾灯走蛇形线,在马路上划过。
夜晚,楚生坐在豆蔻车后。
她穿泡泡袖公主衬衫,蓝色短裤,小腿细长。
黑色头盔真帅。楚生张开双臂:“豆蔻,我好爱你!”
风灌进来,捂住他的嘴。楚生听到自己的耳朵在嗡鸣。
再问,豆蔻,你有没有看过溺水小刀?
豆蔻回头:“楚生,别急,我们马上就到。”
楚生哈哈大笑。
夏日炎热,豆蔻的发粘在前额。摘头盔,动作潇洒而娇媚。
乡间的路难走,车子扔在树林后。踩着黄泥土,相互搀扶。路边的狗尾草,折断叼在嘴里。
楚生说:“豆蔻你好耀眼。”
一身尘土,满头臭汗,怎么耀眼。
少女感和少年气奇异的糅合,豆蔻,你就是你。好独特。
回程时,在加油站加油,一百块钱加满。在路上继续飞驰。
豆蔻说:“小城很简单,楚生。以后想不想继续来?”
04
暑假开学过了大半,小城过新年。楚生坐飞机,坐高铁,转大巴,偷偷跑过来。
呼哧呼哧,在豆蔻家门前。白雪皑皑,他跑了好远,打电话,喂,豆蔻,新年快乐,你快出来。
好任性的孩子,豆蔻说。
带他上街,在花农处进了一大把鲜花。笨蛋,今天是情人节。
楚生和豆蔻蹲在县城广场门口,搓手,跺脚,怀抱带刺的玫瑰。
十元一朵,童叟无欺。
从天亮到黄昏,晚风渐渐,红云慢慢。
到县城空荡荡的宾馆订一间房,在楼下吃一碗不太正宗的兰州拉面。
“楚生,你快乐吗?自己赚到钱。”
“豆蔻,赚钱不快乐,和你在一起才快乐。”
她还他一个拥抱,新年快乐,楚生。
为了这句话,动身跋涉千里,怎么才能更加有意义。
豆蔻回了家。
大年初三,楚生收到短信:“你该走了,楚生,这里没有你要等的人。”
大年初四,豆蔻推开门。大雪的门前一箱零食,箱子上是个粉衣娃娃,咧着嘴傻笑。
05
豆蔻说,以后结婚,就在小城。六元钱一碗面,一元钱一把葱。十五万可以买个小房子,自己住,逍遥自在。晚上可以在乡下飙车,没有红绿灯。
楚生是偶入凡间的王子,他有自己的城堡。
王冠皇袍,权杖宝石,哪一样你可以舍弃,楚生?
一五年一月底,楚生到温哥华,雨季湿漉漉的,很不习惯。后来搬家,圣诞节回国,大雪封路,差点没赶上飞机。
一八年,爱上了温哥华的海。夏天十点才天黑,夕阳很美,在海边常散步。
一九年,交换到英国。欧洲很浪漫,到处都是艺术的气息。和华人女孩恋爱牵手接吻,再分手。
四年,异国他乡,大千世界,总以为可以渐渐忘记一个人。
豆蔻在小城,开服装店,常去江南进货,一个人。手机号不换,用了五年,住在酒店好多天。
江南的路她走了一遍又一遍,缘份有多浅,她遇不到楚生。
楚生回国一年,和朋友到嵊泗旅行,把他们通通赶走。在海边,烂醉。默念了一百次在心中烂熟于心的号码,敢不敢打?
还在说话,他问豆蔻你记不记得,那个冷意难平的黄昏,我们一起卖花。
我想告诉你,豆蔻,我口袋里有钱,能买下整个花店。可是我真的好想,陪你站在小路边吆喝一整天。
一点不掉价,真的,豆蔻。我特别轻松快乐。有雪,有花,还有你。
临走那天,雪地里站一夜。求的是你,只要你出来看我一眼。
豆蔻说我不记得了楚生,我要睡了,明天还要工作。
她其实还想说,如果可以,楚生。回忆都将过去。
豆蔻不算什么,真的。
生旦净末丑,豆蔻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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