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be you and I will eventually missing,
But you know I had the occasion to the emotion you.
也许你我终将行踪不明,
但是你该知道我曾因你而动情。
————波德莱尔
入冬的上海湿冷萧瑟,窝在位于CBD城市公寓二十三层的厅堂沙发上谈笑聊天成为冬日里美好的记忆。不知不觉天色将晚,可是谁都没有起身,室内檀香余绕弥漫,空调很足,穿着单衣也觉燥热。这时,曼萝走到窗边,将落地窗户推开了缝隙,晚风从屋外急速涌进,洁白的窗纱波浪般翻滚起来,冲进来的冷风中和着28度7的室温,顿时,皮肤毛孔的骤然收缩让我精神为之一振。久泡的普洱喝到无味,Lino去换新茶。
望着Lino线条分明素描般的侧脸,我想起了当初我们的偶遇,竟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七个月前曼萝的画廊与日本的一批漫画家举行签约展览活动,我如期前往,站在一幅奈良美智的浮世绘画作前,忽然发现身旁站着一位面容清秀俊美的男子,我向来对帅哥无感,可是对他的美却仿佛似曾相识。画展结束,看到曼萝正在跟那名男子聊天,记忆突然闪过一记灵光,他不正是那年暑假在火车上邂逅的那个人吗?这时曼萝看到了我,连忙介绍:“这位是Lino,刚从国外学设计回来。这位是我的老朋友以真。”Lino对我微笑示意,我按捺不住,说:“我见过你!一二年夏天威海发往杭州的卧铺车厢上你可曾注意到旁边的我?”Lino愕然,想了想说:“那年我......确实在杭州待过一段时间学习话剧,也坐过多次你说的那趟火车,只是好像......”我知他其实对我并无任何印象。
曼萝对眼前发生的一幕颇为惊讶,呆呆地看着我们。我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终于翻到了那一天:
2012年7月14日。“一直以为潘安之美只是传说,直至那日,在沉闷的卧铺车厢中醒来,坐起,那一刻我与他四目而视,我们相隔只一臂的距离。我猜当时的我一定愣住了,他长着一张俊美女人的脸!头发束在帽子里,脸上泛着红晕,松耷的白衬衣,宝蓝色休闲裤,藏蓝色布包,身边不时飘来莫名的类似木质调的香气。但是他唇角处隐约存在的胡髭,裤管处显露的汗毛又暴露了他的男儿身。我忍不住偷偷望了又望他,他有洁癖,铺的是自带的棉布床单、被子和枕头,颜色质地古朴而讲究,佩戴的白色帽子和身着的白衬衣、袜子均纤尘不染。他解散了头发,倚在隔板上翻看一本《江苏公路里程地图册》,垂肩的卷发让他尽显慵懒妩媚,是啊,一个男人居然也可以用'媚'字。一路上,我惊讶于他的美和媚,现在回想起来,他像极了女人版的金城武,简直摄人魂魄!”
Lino看完这三条微博大惊失色,“my lord!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陌生人记录过从前的那个我,那个时候,我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夜色降临,厅堂里开着暖色的欧式复古铁艺吊灯。我和Lino一同仔细观看了曼萝这几年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各式古物:东京精美的木质漆器,吴哥的拓印古画,清迈的泰丝和银器,埃维昂的手风琴......曼萝细心地跟我们介绍每件物品的来历,有的是淘自闹市地摊,有的是画展赞助方的礼物,有的是重金拍得的孤品。几张打口碟循环播放,巴赫的大提琴轻悠低昂,看着Lino专注的侧脸,我闭上眼睛,想留住这一刻。
吃完最后一颗玛德琳,曼萝说不如我们去吃日本菜。我俩应声,披上大衣,我们走出公寓。晚餐定在位于陆家嘴的一家日本酒馆,拂帘而进,时光仿佛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京都。地道的菜品,一流的服务让这家小店得以挺立在这寸土寸金的中央商业区。一壶清酒,我们三人对饮。曼萝微醉,Lino一直保持着一贯的神态,字字稳妥温和,透露出良好的修养,与之对话令人心神愉快。我问曼萝:“住在这里感到快乐吗?”她说:“我居住的公寓,是英国的设计师设计建筑的,你知道他们的设计理念是什么吗?你们肯定猜不到,‘自然和谐,天地合一’,哈哈哈哈......”曼萝说完忽然大笑起来。“在陆家嘴能天地和谐?只是得以生活罢了。”她自问自答。
六个月后,我从公司离职,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和Lino相约一起结伴旅行,地点选择了西藏山南,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或许只是向往山南二字。
到达山南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当地的萨嘎达瓦节。这是藏族的传统节日,据说佛教徒要斋戒半月、不能杀生,还要昼夜虔诚诵经朝佛。Lino问我:“你信佛吗?”我说:“信。寺庙和经文能让我感到心安。”我们从泽当镇乘车出发,辗转来到了桑耶寺、昌珠佛堂,最后决定在雍布拉康下面的藏族民居小住些日子。一路上,Lino好似满怀心事,我问他是否高原行走感到不适,他说没什么,依旧一脸倦容。第二天我们决定爬到山顶看一眼伫立山巅之上的千年宫殿。山体并不高,可是对于三千七的海拔来说,我们走得非常吃力,偶尔对谈,更多时候喘着粗气,时光被拉得很长,我们就这样走在异乡的山路上度过属于各自的静默时分。上山的路,渐渐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周边广袤的原野,油菜花大片盛开,彷佛回到了江南。宫殿里云锣唢呐震天响,红衣僧人整齐地坐在大殿里举行着宗教仪式,我和Lino十指紧握走出大殿,将手中的经幡挂于山巅古树下。
三个月后我收获了新的工作,Lino却永远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问过曼萝可有消息,她说这个人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音讯全无。后来又听到她说起,听别人说他去了印度禅修。想起在山南度过的日子,宛如桃源梦境,一去难寻。再到后来的一天,我偶然得知,Lino的中文名字叫做李水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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