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的玫瑰

你相信吗？我是一株玫瑰，生长在沙漠里，我身边的石头这么告诉我的。

石头说，他身体里有块活玉，所以可以与我心灵相通，自我睁眼以来，只见过这么一个活物，所以，我什么都问他，只要他知道，无所不言。

石头，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每天都有那么大的风沙？你知道吗，我昨天差点丢了我所有的叶子。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里是我们的家，小东西，你是我的家人。你懂什么叫家吗？

我摇摇头。

家人，就是可以相依为命啊！

石头不说话了，我顺着风抬头望他，恰好看到他身上的刻痕，规规整整，十分好看。风又来了，我紧紧地护着我那不知什么颜色的叶子，也没剩几片了，石头死命地抓住我的根，我又一次留在了石头的身边，每天都是这样的风，还挺刺激的。

石头，你为什么老是按着我的头顶，会长不高的！

你不能长高，长高了就受不住这风了。

石头，我们会一直在这里吗？

不会，会死的，石头也会死的。

死是什么？我也会死吗？

小东西别怕，我们俩相依为命。

……

石头常说我不像一朵花，他说，真正的玫瑰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养在水晶瓶子里，鼻尖轻触，四溢芬芳。说完又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搜罗了一些词来贬低我，没有花的修养，没有花的高贵，然后又加一番感慨，我这等玫瑰，不该没在这漫天黄沙里啊！我委实不知如何回答，我也没有那么多词汇量，我也没有石头那么饱经风霜，我只有睡觉才能打发的了他。

我最近愈发嗜睡了，我梦见石头被人搬走了，我也被人带走了。我找不到石头，我一直哭，我的叶子在颤抖，头上的花苞都快掉了也顾不上，眼泪顺着茎一直流到脚下我才知道花的泪原来那么苦。我醒来发现这都不是梦，我被圈禁在一个方盒子，脚下的土还是黄沙，有水从我的头顶流下，我分不清是水还是泪，我哭着叫石头，我被恐惧笼罩着，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可能要死了！

一朵花，尤其是一朵在沙漠混过的花，自杀还真是不容易。我站在视野最好的地方，看着会动的生物们，我从没有见过这些。每天都来给我浇水的生物，还会像石头一样给我讲故事，他说，你是玫瑰，多高贵啊！

他说，你相信木石前盟吗？你相信相依为命吗？他们都说你是花，可是你为什么不开呢？

我信木石前盟，我信相依为命。那是我，玉门关的玫瑰和玉门关的石头。活得久了，都快忘了我是一朵花，开花才不违天道。

我更嗜睡了。我又梦见我自己开花了，白色的，原来，我生长在沙漠里那么不容易啊！花开即逝，我死后被插在水晶瓶子的，也被佳人鼻尖轻触。我知道了，所谓高贵的玫瑰，他们只是花，没有灵魂。

这也不是梦，我终究还是死了。我想石头也死了，他说过相依为命就是，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成。